第260章 狭巷风云

水萱冷眼扫视前方，嘴角勾起一抹淡冷的讥笑。徐依霜若还能活着离开，她的名字可真得倒着写了。

就在水萱筹谋下一步时，巷子深处忽然传来阵阵兵器碰撞的清脆声响，叮叮当当，回荡在小巷的狭长空间中，似在隐隐宣告风雨将至。

“不妙！”水萱瞬间警觉，高声一喝，“撤！”她当机立断，领着弓箭手们快步追向徐依霜消失的巷口。然而刚迈几步，铺天盖地的士兵便从巷口另一端迅速涌入，刀剑森然，阵势骇人。水萱一怔，随即明白大事不妙，果断调头朝后跑。但当她转身之际，却见后方巷口同样涌入数量惊人的士兵，宛若瓮中撒网，将逃亡的路悉数封死。

水萱欲翻墙而逃，却见两侧巷墙之上早已站满了持弓蓄势的士兵，箭矢寒光凛凛，遥遥对准她。

此刻，刺猬般满是箭矢的马车缓缓折返回来，停驻在巷口。水萱只见徐依霜毫发无伤地从车内款步而出，嘴角带着浅笑，神色闲然。车帘掀开的瞬间，碧螺故意用脚踩了一下机关，马车底部竟掉出一块厚重铁板，稳稳将整个车身护住。

水萱骤然醒悟，胸腔里燃起熊熊怒火。自己竟被徐依霜这姓徐的小姑娘戏弄了！

靠近巷口的马蹄声急促而来，朱棣的侍卫丘易纵马上前，直指水萱。明白无力回天，水萱无奈地丢下手中剑，高声喊道：“我要见王爷！”

不等丘易答话，水萱身后的一名弓箭手忽然抽出一把锋利匕首，狠戾地刺入她的背部。措手不及的水萱剧痛之下猛地回头，满脸不可置信地盯住那弓箭手，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竟会被人从背后暗算。

那弓箭手不发一言，却极其干脆地匆匆自尽，脸上没有丝毫犹豫。随行的暗杀者还有多个打算反抗，但转瞬间雷霆手段便被丘易镇压。部分落网的刺客虽被拿下，却大多供述有限，或是死士，或是被人握住家眷要挟，而少部分甚至不过是随时可处理的炮灰喽啰，知晓的内情少之又少。

这一场闹剧至此烟消云散。原来朱棣早已设下局，故意放水萱一条生路，而徐依霜更是亲自出马将计就计，只为将隐匿的暗杀者一网打尽。

这一战既为自保。刺客潜伏于暗方，就算此刻放过，也会在前往北平的途中伺机而动，隐患犹存。又何况，这场刺杀引发的喧闹定令徐州知府深陷危机。徐州知府平日与胡安狼狈为奸，此事传至京中，便很可能被归入结党营私之嫌，而朱棣早已备好证据，将胡安与刺客合谋的罪状呈给天子。

而胡安一旦落马，作他靠山的胡惟庸势必受到牵连。朱棣如今满盘谋定，静待胡惟庸步入他亲自布下的不归之路。

仲春野旅

驱车远离徐州的纷乱，沿途山野的美景渐渐舒展开来，一片生机盎然。春光明媚，清风携着青草的清香和泥土的芬芳穿过树梢，惹人神怡。一簇簇鲜嫩的小花轻点路旁，斑斓照眼，让人不由感慨大自然的慷慨。

正值中午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处林间，随行的碧螺支起了锅架，炖起一锅浓香四溢的鸡汤。她将滑腻的笋干撒入锅中，最后放下面条，大锅的热腾腾蒸汽伴着沁人心脾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。

“哇——！”车内的小冬瓜被香味勾醒，扯着嗓门撒娇，嚷嚷着要出来凑热闹。徐依霜将这个天真可爱的小胖娃抱在怀里，一边哄着，一边站在锅边看着浓汤咕咕滚沸。但不一会儿，小冬瓜的注意力便被一朵朴素的小野花吸引了。

朱棣不知从哪摘来的小野花举在手中，却偏偏不肯轻易给小冬瓜。小冬瓜伸着短短的小胖手奋力够来够去，而朱棣就笑着把手举得更高，眼看小冬瓜够不到气得直哼，却始终不哭，只是固执地挥舞手臂。父子二人你争我夺，乐此不疲，直吵闹了半天。

小冬瓜终于焦躁地尖声喊：“爹！爹！”短短两个字童稚却清晰，像一锤重重敲打在众人耳中。

朱棣顿时呆住，脸上绝少流露的兴奋未及掩饰，嘴角浮起难以抑制的笑意。他急忙转向徐依霜，一脸认真地问：“你听到了吧？”

徐依霜故作随意，半挂笑意：“听到什么？”她大半的注意却仍在逗弄小冬瓜，将他举得更高，笑道：“小冬瓜真棒，还抢到了胜利的花花，小冬瓜最厉害啦！”

朱棣乐不可支，急着确认：“他叫本王爹！”

徐依霜瞥一眼自家王爷，见他向来沉稳高冷的面容居然露出这般欣悦，险些笑岔气，却还是忍不住逗他：“真的？”

“嗯！”朱棣笃定地点头，忙忙将小冬瓜接过拥在怀里，试图再一次听到刚刚那两个字。他温声哄着：“小冬瓜，叫爹爹。”

小冬瓜毫不矫情，就着朱棣抱着的姿势抬起头，咧嘴笑得人心花怒放。哪怕不顺从的孩子重又撒娇，朱棣也丝毫不气馁，一声声唤他，许久之后，小冬瓜终于如愿灿烂地喊出：“爹！爹！”声音清脆，远处的护卫丘易都听得分明。

“世子喊王爷爹了！”丘易兴奋地大声宣告，全程观看这父子间温情一幕的侍卫们个个笑逐颜开，仿佛这世上再没有比此刻更值得欢欣的事。

徐依霜在一旁掩着唇轻笑，眼见朱棣喜形于色的模样，竟感到一种亲切的温暖，连小冬瓜也被举高高，在春风里发出一声声咯咯的笑。

原是杀机四伏的旅程，由这一声稚嫩的“爹”而添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暖意，也让他们的未来多了一些光亮，几分希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