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8章 凄凉高丽妃

她，是高丽妃。素来不善言辞，初入宫便因语言不通而被迫与人隔绝。然而，她的天性单纯，从不谄媚权贵，更不兴害人之事，只愿在深宫幽静的一隅过着清净日子。可惜，明媚如她的命运却如流星般短暂。三年前，她染疾，不到一个月便与世长辞，留下深深的怅惘。

朱棣黯然提及此事，语调平淡得仿佛一场风过，却无意中透出刻骨铭心的隐痛。徐依霜望着他那冷若冰霜的面容，心中的疑惑层层浮现：“高丽妃为何染疾？她病时，你究竟在哪里？你们之间又是如何相处的？”

朱棣却仅是不耐烦地扫了她一眼，句未出口。一时间，他沉默得像是一座坚固的城墙，完全隔绝了倾诉的可能。

徐依霜盯着他，眼神中期待显而易见。可等了许久，她也没能等到他显露一丝要坦白的意思。她心里一阵懒散的烦躁，便拎着篮子独自沿着河岸晃悠起来。

河边点缀着大小不一的石头，有些布满了青苔，滑腻得让人一步也不敢大意。目光流转间，她看到一颗洁白的鹅蛋半藏在水面上，似乎在与她调皮地捉迷藏。

徐依霜眼睛一亮，迫不及待地向那颗鹅蛋奔去。脚下一滑，她踩在了湿润的青苔上，整个人连同篮子一齐向水中扑倒。

就在危急关头，她感到后背衣衫忽然一紧，随即整个人像是被提了起来。眨眼间，她被稳稳地放在岸边，晃了晃身体，方才回过神来。肩上的宽大手掌力道恰到好处，将她完全固定住，确保不再后倾。

“多谢。”徐依霜望向河中那些密密麻麻的尖石，不寒而栗。若是头朝下摔进去，后果不堪设想，不只是流鼻血这么简单，门牙怕也难保。

然而，她低头看了一眼朱棣的白袍，发现上面已蹭满了绿青苔，在干净整洁的布料上分外显眼。她知道朱棣素来洁癖，用膝盖想也明白他心里此刻多么不舒坦。

她眼珠一转，马上开口：“王爷快回道观吧，这些鹅我一个人赶就行了，不敢劳您大驾。”

朱棣沉默片刻，突然开口，语气平淡得如落在蒿草上的秋霜：“在她进宫之前，高丽妃就已经有了心仪的男子。那次侍寝之后，她不慎唤出了情郎的名字，父皇大发雷霆，从此对她彻底厌弃。宫里向来将势利摆在首位，她受尽冷眼和非议，最终一病不起。父皇不准我探视，直到她临终前，我才得见最后一面。”

蒿草在秋风中瑟瑟发抖，河岸周围仿佛连大自然都在哀悼。徐依霜听得目瞪口呆，朱棣的语调漠然而掩尽所有情感，却是不经意间透出了巨大的悲凉。他那往日冷冽的眼神，此刻多了一丝鲜少流露的悲怆。

徐依霜脑中勾勒出清晰画面：那位高丽妃，当晚侍寝时或许无意间唤出了旧情郎的名字，这对于自尊心极强的皇帝而言无疑是奇耻大辱。当她失去了皇帝的宠爱，深宫中的苛责、孤立与嘲讽随即接踵而至，将她推向病亡的绝路。奈何朱棣虽有心相助，却被父皇屡屡阻拦，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目送她魂断于此。

她心里暗叹，不由质问：“她的忌日在哪一天？”

“九月初四。”朱棣答道。

徐依霜若有所思：“还有几天就到了。你可有高丽妃的遗物能给我一件？”

朱棣微微一愣，不解地问：“你要来作甚？”

徐依霜笑了笑，回答得神秘莫测：“到时候你就知道了。”

朱棣沉默，最终将腰间佩戴的玉佩拽下递给她。玉佩上的穗子手工精致，于细节处流露出夺目的心意，正是高丽妃所亲手缀织。徐依霜仔细端详，取下穗子，又将玉佩还给朱棣。

傍晚，两人赶着鹅群回到道观。一番忙碌之际，朱棡和朱樉也终于回来。两人袖子微微挽起，发髻略显凌乱，小片枯草碎叶夹杂其间，看上去透着满满的野外气息。手中各提着一只肥壮的兔子，炫耀着自己的狩猎成果。

徐依霜几步迎上前，语气中满是夸赞：“哇，这两只兔子可真肥啊！听说这附近山里的兔子最狡猾，两位兄长一天就能抓到两只，可真是了不起！”

朱樉与朱棡闻言顿时眉开眼笑，徐依霜话语中全是敬佩，让人觉得分外受用。她实则心中暗笑，这里的野兔明明很好捕捉。

朱棡顺势勾住朱棣的肩膀，“四弟啊，你媳妇儿这嘴可真甜，连你三嫂都比不上，不得了啊。”

朱樉笑着附和：“二哥也羡慕得很。”

朱棣眉头一皱，脸色沉如水，“二位兄长还是先去沐浴再说吧。”

朱棡一脸不满：“啧啧，我夸你媳妇儿一句，你还不高兴啦？”

乱糟糟的发髻和草屑终究让朱樉拉着朱棡走开了。桌上晚餐多了几道菜，麻辣兔头、油炸兔腿、红烧兔肉，瞬间让朱棡与朱樉眼睛发亮。本来这趟道观之行是为了体验粗茶淡饭，谁知这顿饭突然变得如此丰盛，直让两人欢欣不已。

打听之下，他们才知道自己打来的猎物才有资格做加餐。

朱棡得意地捧腹大笑：“四弟，这回你可得好好谢谢我们了。”

朱棣瞟了他一眼，反问道：“你可知这菜是谁做的？”

朱樉意味深长地嚼着兔肉，悠悠说道：“还能是谁，自然是四弟妹了。刚好，我们一个打猎，一个做饭，这便算平手了，谁换谁也不用谢，能吃就好。”

“啧啧，有些人的媳妇确实不一般。”朱棡酸味十足地感叹了一句，随后满心欢喜地享受美味，心想着明日再去打猎，为饭桌添点新菜肴。

夜幕降临，朱棡借口散步，漫不经心地往后山走了许久，消失在竹林深处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