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4章 这碗粥真贵

朱棣沉静地盯着徐依霜，眼眸如深渊般幽暗，半点情绪也没显露出来。这无声的目光令徐依霜感到一阵无形的压力，她在心底暗暗叹气：看来这个燕王大概是把她的自作聪明当成了无理取闹。想跟他聊聊天的计划，八成会告吹。不如趁机多看几眼他的脸，也是小小的胜利了。正自暴自弃地胡思乱想中，耳畔却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轻笑。

“王妃的一碗粥倒是金贵得很。”朱棣的声音低而清远，似笑非笑，原本不透情绪的脸终于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。

徐依霜一愣，莫名其妙地抬头瞧向他。可还没来得及回味这句话到底是何意，朱棣已经挥手召唤丫鬟准备更衣。徐依霜见状，赶紧转过身装作目不斜视，但又忍不住好奇心作祟，悄悄偏头偷瞟了一眼——结果发现屏风遮挡得密不透风，她孤注一掷的偷窥算盘破裂，白白自作聪明了一场。

过不多久，朱棣从净室走了出来。清新的水汽还未完全散去，他墨黑的长发湿漉漉地披肩垂下，许些水珠打湿了肩头衣衫。虽面容依旧冷峻，但润泽白皙的肌肤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润，凌厉的气质竟隐隐退却，整个人似一轮寒夜下的朗月，闪着一股沉静的美感。

徐依霜见丫鬟们忙着伺候他梳头，眼中灵光一闪，立刻抢上前自告奋勇：“我来吧！”她笑得殷勤无比，仿佛伺候朱棣是天大的恩典。

朱棣目光落在她身上，眸中冷意似乎稍减，他既未点头也未否决，只是默默递上了木梳。

徐依霜如愿以偿地接过梳子，整颗心雀跃得像小鹿乱撞。她边梳边透过铜镜偷偷瞄他每一寸容颜，几乎忘了自己的任务本就是为人梳头。铜镜里的美男出浴，岂是区区人间凡物能比！无论是眉骨还是唇线，无一不完美得彷如工匠之手刻画出的绝美画作。

可惜，好景不长。一炷香的功夫刚过，朱棣突然伸手抓住她腕上的梳子，轻而易举地从她手中夺下。徐依霜一愣，却发现自己的手腕竟然还被他牢牢抓着，没有半点松开的迹象。

“王爷？”她试探性地轻唤，话音却尚未落地，便惊叫一声，被朱棣整个人抱了起来。

徐依霜脑海顿时乱成一锅粥，这节奏完全不对！她不过是想欣赏点美色，顺便跟他套套近乎，谁料到会发展成她最不愿看到的结果。

她欲哭无泪地想着：她只是想借着平静的晨光聊聊天而已，没有任何勾引的心思！可天意弄人，朱棣这明显是想错了，而且错得离谱。

往后的故事似乎不必细说。清晨醒来时，徐依霜腰酸背痛，像是被车轮碾压过一般狼狈不堪。她怨念地发誓：再也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和贪恋美色就犯下大错。燕王，这人太危险，远离为妙！想想看，连头天晚上都还清醒的两个人，竟然硬生生发展成了这个局面，简直不可思议。

更令她气恼的，是一段记忆在脑海中回旋：昨天晚上朱棣那句“王妃的一碗粥可真金贵”。难道他竟误以为她端那碗粥的动机是另有所图？她越想越气。表面看似是在夸粥，实则是在自夸他自己有多值钱！这也太自恋了吧！

徐依霜内心翻涌，怒火却无处发泄——女人这件事，从广义来看，无非是女方吃亏。他却还摆出一副清高模样，真是让人无语。堂堂亲王，居然就因为一碗粥主动出击，他的节操呢，全被狗叼走了吗？

徐依霜一边揉腰一边炸毛捋着思绪，总之，她暗暗发誓：这是教训，以后她一定要和燕王保持距离。还有，得去看看会不会怀孕。

这一天，正好是他们大婚后的第三日，回门日。

徐依霜早早备好了避子汤的方子，等到了魏国公府，便打发丫鬟碧螺去抓药。此时，亲王夫妻驾到的消息早已传遍府中，整个魏国公府的人都忙得人仰马翻不敢怠慢。徐达、谢氏、蔡老夫人等家族中枢成员亲自行礼相迎，底下仆役们则依规矩跪拜叩见。

徐依霜此刻的身份非同小可，哪怕是平日对她颇为严厉的蔡老夫人，也毕恭毕敬，连话都不敢看着她的眼睛说。

待徐达邀请朱棣去前堂叙谈后，府中女眷们总算稍微放松了些。但即便这样，她们还是小心翼翼，徐依霜一再嘱咐“不必客套”，众人这才敢稍微随意几分。

谢氏和蔡老夫人拉着她的手询问婚后情况，二人成熟老练，看一眼徐依霜眉目间的神态，便猜出了她与燕王关系的真相。毕竟朱棣今日回门所带礼物皆非常贵重，显然是一份精心准备的回礼，颇有珍视王妃的姿态。

蔡老夫人满脸笑意，语气亲厚：“燕王一表人才，待你又极好，这可是天大的造化啊！”

徐依霜脸上假笑裹了一层又一层：“是，是极好……呵呵。”心里却苦得滴水，都要成了苦瓜汁：谁嫁谁知道！试图猜测燕王心思快把人逼疯了，哪来的“造化”，简直是灾祸。

谢氏和蔡老夫人满意她的回答，旋即热心传授一堆管教男人的经验之道。徐依霜耐心听了半晌，得出了真相：这些法子对普通男人或许管用，但对燕王？对不起，没用。

她索性不再费心思，而是端起茶盏专心品茶，觉得这才是最实在的解压方式。

然而，这短暂的清闲很快被徐达打破。他突然遣人通知徐依霜，说有要事找她商议。

徐依霜心头一紧，匆匆赶去正厅。一进门便见徐达将身边的仆众遣散，连门也紧紧关上，显然事情非同小可。

“爹，出什么大事了？”徐依霜表情警觉，试图理解当前局势。

“孽障！你想要干什么？”徐达一声怒喝，将一张纸狠狠拍在桌上。徐依霜低头一看，竟是她偷偷拟好的避子汤方子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