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7章 后宅心计

吴王的离开仿佛散去了一场蓄满暗涌的风暴，徐依霜心头一松。这几日，她总算从局促不安中解脱了些，毕竟，听到吴王向徐辉祖问及自己的消息后，她就知道，万事已然有了回转的契机。

趁着这份闲适，她常常陪谢氏到后花园散步。母亲身体渐渐恢复，脸上也有了些许红润，这无疑是她最大的慰藉。

这日，母女俩正走着，徐妙书却从园子深处突然现身，满脸焦急地行礼跪地：“娘，您的身体可好些了？女儿实在是……实在是太不孝了！”

话音未落，谢氏的表情却在顷刻之间冷到了极点，声音干脆果断地打断了她：“别再提了！”

显然，从看到这个女子的那一刻起，谢氏的柔和便隐匿得不见踪影。曾经真心实意当作亲生女儿对待的人，如今成了她心头无法磨平的刺。王氏的阴谋，令她年幼的女儿流落在外十六年，若不是遇见好心人，她的孩儿恐怕早已命丧荒野。而现如今，面对这个曾叫她“娘”的徐妙书，一切的愤怒与痛楚又怎能轻易释怀？

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疏离感，谢氏冷声说道：“这个家自会有老夫人管着你，不会少你一口饭。但你记住，别再出现在我面前。养了你这些年，我不欠你任何东西了，走吧！”

“娘——”徐妙书泣不成声，跪在地上连连认错，却被丫鬟硬生生拖走。

徐依霜扶着谢氏，柔声劝道：“娘只要身体好，女儿就安心了。过去的事再气恼，伤的是身子，不划算啊。”

谢氏叹了一口气，定定望着徐依霜，语气里竟多了些试探和惊讶：“你竟不怪她？”

“怪她？”徐依霜眉梢微挑，唇边却带上一分轻蔑的笑意，“母亲，有时候，生气可是件费神费力的事，我没那么多闲工夫。而且，她这人眼力劲儿实在差得很，明知道娘见不着她才好，非凑上来。还有，她那哭起来的模样倒挺好看的，也算勉强有些看头。”

这话低低说道，却凑到谢氏耳边，带着几分俏皮。谢氏听得一愣，愣后竟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。她实在分不清女儿这是在夸徐妙书还是损徐妙书，但见她如此轻松洒脱的态度，反倒觉得心事轻了些。

“依霜啊，娘且问你，”谢氏缓缓开口，“你若真不计较，日后与她来往也无妨，但娘一时半会还是不想瞧见她，你看行么？”

“放心吧，娘。”徐依霜目光带着些明亮的笑意，“她以后绝不会再惹娘心烦！”

谢氏闻言，心里多了一份踏实，感受女儿挽着自己的胳膊，那种依赖和安全感铺满了胸膛。即便这日子里诸多烦恼，却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。

过了几日，徐依霜把一份方子送到了徐妙书面前。

徐妙书低头看着那张纸，不禁面露疑惑：“这是？”

“你流泪容易，总跟肾阴虚脱不了干系。”徐依霜漫不经心道，语气里似乎带着几分调侃，“你是不是还经常觉得腰膝酸软，怕冷得很？”

徐妙书怔怔点头，显然那些症状全中。她原本以为泪腺发达是天生的毛病，竟没想到问题出在肾上。

她又认真打量手中的方子，再次抬头时，眼里多了一丝狐疑：“既然这样，那为何不直接把药配好给我？”

“你都这么聪明，还问这个问题？”徐依霜轻轻叹了口气，语调平缓却带着分明的自嘲和明澈，“万一我配好的药出点问题，谁背锅？这些后宅阴私的事，想不到你竟然没有小心点。”

此话戳到了徐妙书最隐秘的念头，她脸色微变：“你怕我害你？”

“是啊，防人之心不可无嘛！不过，”徐依霜话锋一转，笑意更深，“其实你是不是也怀疑过，才偷偷拿这方子去请教大夫了？有没有确认过的，看看这东西是不是暗藏玄机，有没有害你的成分？”

徐妙书低下头，半晌没答话。

“这并没什么，你的行为我也理解。”徐依霜坦然道，“眼下我们还不算真正信任彼此。既然双方心中都有芥蒂，互留防备无可厚非。同样地，不管现在你怎么赔礼认错，也消除不了母亲心中的那根刺。是不是这个道理？”

“可我……只是想让她原谅我。”徐妙书颤声道，眼泪汪汪地流了下来。

“原谅？”徐依霜替她擦掉眼泪，神色却愈发从容，“与其说你想道歉，不如说你想发泄吧。自己的情绪壅积难受，就非得别人来听你自白？”

徐妙书怔住，泪水几乎凝在眼角。

“别的我不管，母亲是绝对不能再被你扰乱的。”徐依霜淡声道，“但若你真憋得慌，来找我就行。我可是正主，流落在外那么多年我都没哭累，你哭哭我还乐得看热闹呢。”

话毕，她顺手抚了抚徐妙书的脸颊，擦去了最后一滴泪，笑意依旧轻松愉快。

“试试这个？”徐依霜掏出一个小木盒，递给她一块润喉糖。

那棕色小糖入口凉意四溢，徐妙书猛然意识到，似乎有许久，没有人对她这样直接却又隐含善意地笑过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