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3章 酸萝卜小妙手

徐依霜坐在徐妙书的对面，凝视着她那双微红的眼睛，眸光里是不言而喻的关切。她伸出纤长的手指，轻柔地拂去徐妙书脸上的泪痕，然后，像是故意要逗她似的，又坏坏地捏了两下她绯红的脸颊。

“这画是你画的？”她微微眯眼，视线落在案上那幅精致的美女图画中。

徐妙书轻轻点头，同时用余光观察起徐依霜的表情。她的神态隐藏着几分探究，仿佛在衡量这位突然出现的“妹妹”究竟是什么来头。

“嗯，有几分仙韵，工笔细腻，画得很是不错，整幅画的气质都超然脱俗，让人眼前一亮！不过——”徐依霜皱眉，手指指向画中几簇牡丹花的位置，“这里的布局稍显局促了些，若是将花稍稍移后，整体效果就会更加协调。”

这话如醍醐灌顶般砸在徐妙书心上。她原本对这幅画一筹莫展，总觉得画面哪里不对，但又说不上来，焦虑得几乎抓头。如今徐依霜一句点破，她顿时醒悟过来，是自己在细节上太过纠结，而忽略了整体的协调美感。

“你身上的胭脂香气很好闻，是自己调制的？”徐依霜微微往前靠，表情活泼地凑近徐妙书的肩膀，像是在嗅什么奇珍异宝。

徐妙书脸颊顿时烧得像火一般，她的手忍不住攥紧裙摆。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妹妹，未免也太自来熟了吧？她心中犹疑，这人到底怀着善意还是别有意图？可就在她思绪纷飞时，徐依霜倏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，似有若无的触感让她下意识一抖。

指尖轻轻划过掌心，那温度像春日的暖阳，一寸寸浸入肌肤。下一刻，徐依霜将手指按在她的脉上，语气中透着一丝笃定：“体寒脾虚，湿气还重些。平日里十有八九手脚都是冰凉的吧？估摸着还总会时不时犯些小毛病。要多喝些枸杞山药粥！我给你写个驱寒的药方，记得每日泡脚，调养身体。”

徐妙书愣怔良久才喃喃回应：“多谢妹妹……”她这一声感谢显得格外诚恳。

翌日，她果真收到了徐依霜送来的方子，外加一盘酸萝卜炒粉，说是专门给她调养身子。一问之下得知，徐府上下，不论是老夫人还是兄嫂，皆得了这样一道菜。

这道酸萝卜炒粉原本看着平平无奇，可尝上一口却让人眼前一亮。酸爽开胃，嚼起来爽滑，竟还有种肉皮的口感。吃过的都忍不住为它拍案叫绝，府中上下无一不夸赞，连往日爱挑剔的蔡老夫人也赞不绝口。

菜品的风靡很快传到了徐达耳中。第二日，他进宫面圣，忍不住提起这道酸萝卜炒粉，在圣前赞誉道：“回禀陛下，这道素菜却别有妙味，酸爽开胃，让人筷子都放不下。臣府里的老少爷们皆称其为‘小妙手’之作。”

朱元璋闻言，勾起了几分兴趣。近来他胃口不佳，每日的饭桌上只得强忍着用那碟忆苦豆腐。听徐达这样一说，他顿时来了兴致，立刻下令御厨仿做一份。可是，当端上桌亲口尝了第一口时，他眉头微皱：“味道虽还过得去，但似乎差了几分神韵，不如你说的那般精彩吧。”

徐达像被戳到了软肋，忙解释道：“臣女亲手腌制酸萝卜，此物从凤阳祖地带回，还沾了几分仙气儿。臣府中吃的那份实在比御厨这道更胜一筹。”

朱元璋显然不服，“朕倒想试试，看看到底是那丫头的手艺高，还是御厨无能。”

不多时，徐达赶紧派人快马加鞭，将酸萝卜炒粉送进宫中。菜肴还是冒着热气便端上了皇帝面前，仅一筷入嘴，朱元璋双眸一亮。口中菜香四溢，不由地多吃了半碗饭，最后甚至幽幽感叹：“朕的御厨，果然弱了些。”

徐达乘势谦虚：“是臣女昔年在凤阳道观亲手腌制的酸萝卜，因土养不同而口感独特，又带着几分禅意清气，才会有今日这样的滋味。”

朱元璋听闻此话，先是点头，随后话语中暗含深意地说道：“你这女儿倒是不错，性子坦率，心思细腻，又不拘于世俗，连这样的乡野菜肴都敢端出去，无畏嘲笑。”

接着，皇帝话锋一转，认真问道：“她今年几岁了？”

“刚满十六，陛下。”徐达轻声答。他稍顿一顿，又补充一句：“性情像极了已故她母亲，臣倒是没什么像她的地方……”

朱元璋大笑，指向徐达：“不像你这张瘦猴脸，倒是好事！你颧骨太高，该庆幸有个规整漂亮的女儿。”

话音落下，徐达心头一震，隐约感到皇帝有话未尽。果然，朱元璋拍着膝盖笑道：“朕与你相交甚厚，还有个不错的儿子，正好与你家那个小姑娘年龄相配。”

徐达的笑容有片刻僵硬，转瞬跪下：“陛下，这……臣刚认回此女，还未尽父职……”

朱元璋瞧他支支吾吾，微微挑眉，语气陡然一压：“怎么，朕的儿子配不上你家女儿吗？”

“臣不敢！臣万分荣幸啊！”徐达连忙叩首答道，这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。

徐达跪在地上，感到心中空落落的，他虽明白此番光耀门庭，对国家乃至家族都是无上荣耀，但他心底却藏着一股说不出的不爽——毕竟，这刚认下还未熟络的女儿，就要被皇帝“抢走”。这份惆怅，竟是让他眉头微皱。

他暗地思忖，自己其实早已琢磨过大女儿的婚事，曾在归京路上瞧着徐依霜的性子时，便觉得皇帝的义子沐英长子沐景春最为合适。谁料，一夜之间，局势已完全转变，他能作主的空间竟荡然无存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