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 心乱如麻

“不……不用了！”
徐依霜的目光忍不住追随朱棣递过来的那双手，修长的手指宛若玉雕，连指节都显得格外优雅。这双手牵起来会是什么感觉呢？她的心思一时间飘离了身体。

为掩饰自己的失态，徐依霜赶忙开口转移话题：“一会儿我带你去后山看看吧？那里的风景很不错。”

“好。”朱棣淡然点头。

平安观后山有一块狭小的菜园，日日清晨便有道姑来浇水。今日道姑失手，一桶清泉撒在了土路上，水流顺着陡坡欢快地蜿蜒而下。为了重新打满一桶水，她拎着水桶气呼呼地跑开了。留下的积水此刻正在路间漫开。

不多时，徐依霜和朱棣走到了小路旁，朱棣忽然弯着身子蹲下，指尖轻轻拢起一捧泥土，一条细巧的“土墙”被他干净利落地摆在了洪流前方。

徐依霜正感诧异，蹲下身细看，才发现“土墙”附近竟有一个蚂蚁群正在搬家。那些细小生灵队列井然，却也仓皇不安。若非朱棣及时出手，这团乱流定会冲毁它们的栖息之地。

徐依霜忍不住赞道：“多亏有公子出手相助，这些小家伙才免于受难。”

“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。”朱棣微微抬眸，眼里绽放着温润如玉的光辉。

徐依霜一时愣住，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逐着他的脸。对方竟也正直直望向自己，顷刻之间，两人的鼻尖仅隔寸许距离。徐依霜的呼吸停滞了，朱棣俊美的面庞近得仿佛触手可及，这种感觉太让人心慌了，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。

一个急转身，她一溜烟跑开了，留下一阵微风。

朱棣站在原地，表情有些复杂：“……”

这位道姑时而偷偷地盯着自己看，时而又像避蛇蝎般逃离，真是令人费解。

而徐依霜此刻躲到墙后，喘得像个小猫儿一般。她伸手摸了一下鼻尖，心中陡然一惊——居然流鼻血了！她责备自己：“真是没志气！够了，再这样下去书生的清白不保，我的清白也难保……”徐依霜咬牙切齿地暗下决心：从今日起，必须和他保持距离！实在想见了，就偷偷远远地瞧上一眼，不可再让自己沉溺其中。

她将平日里照顾书生的任务交给了小道姑馨儿。虽然年纪不大，馨儿却非常懂事，凡是交代她的事鲜少有差错。

晌午时，楚薇终于悠悠转醒，她原本苍白的脸色稍稍恢复了一些血色。徐依霜再为她诊脉，发现师姐的病症没有伤及根本，只是因过度疲累所致。徐依霜的心才放下半分，但随即又皱眉——若再硬逼她修习《善言咒》，后果恐怕难以预料，这法诀对师姐而言，终究是为难了她的身体。

正在此时，馨儿急匆匆跑来传话：“丘侍卫又来了，这一次，他点名要见住持师姐！”

徐依霜面色骤冷，意识到丘侍卫这是发现了平安观内曾少了一人。火灾之后，附近几个村民前来慰问，听闻了些观内的事情。只要丘侍卫细查，这秘密怕是守不住了。

楚薇急得正欲起身，徐依霜已经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，目光坚定：“师姐安心静养，我来应付。”

她拿起铜镜检查自己的眉眼，调整到一副冷若冰霜的神态后，带着馨儿径直去见丘易。

一见到徐依霜，丘易的眼中透着审视，盯了她一番后，冷冷问道：“既是住持，为何上次不在观内？”

徐依霜脸上浮起浅淡的笑意：“贫道事务繁忙，那日实在是外出办事，未能见丘侍卫，实为遗憾。”她语气不卑不亢，神态自然，显得滴水不漏又毫无破绽。

丘易冷哼了一声，随即让随行画师铺展开一幅画作，一位女子的画像跃然纸上。这女子轮廓分明，眉眼间分明与刘千梅有八成相似。

徐依霜眼眸一亮，语气竟带着几分欣喜：“府衙已经正式发布对刘千梅的通缉令了？”

丘易略显不耐，敷衍回应了她的问话：“正是如此，再仔仔细细看看，这画像可有改动之处？”

“眼睛稍微画得太小，她的嘴角是自然上翘的……”徐依霜挑出细节后，冲丘易抱拳行礼，“若能如此修改，实在是谢天谢地！既如此，总算是能给我死去的师父和师姐们一个交代了。”

画师依言修改，而丘易目光阴沉，从腰间取出另一幅画卷。当这画轴被徐徐展开时，徐依霜呼吸猛然一滞——那画上的人正是朱棣！

“此人可曾到过此地？”丘易冷声质问。

徐依霜强压心中的惊涛骇浪，神态镇定地问：“这是谁？”

丘易锐利如刀的目光扫向她：“不该问的，闭嘴便是。”

徐依霜笑容一敛，语气更冷：“若没回答我问题，那贫道便有权选择说或不说。”

画师修改完毕后，她立刻抱拳送客。正如她所料，丘易一行人急匆匆离去，并未因刚才的局面而发难。

徐依霜回到观内，心中对朱棣的安危愈发忧虑。他的家已被抄，亲人惨遭灭亡，如今官府更将他列为通缉犯，四处追捕。如果被逼到了绝境，他会不会萌生寻死的念头？书生那般温润如玉的性子，连微不足道的蚂蚁都不忍伤害，他又怎可能做出滔天的大罪？

她咬牙，捧着一摞经书去找朱棣，语气诚恳道：“观里的经书太多，而能识字抄书的人却少之又少。王公子可否帮我们一把，一日抄一本即可？”

朱棣眉目淡然，温和地笑了笑：“本就觉得在贵观白吃白住，于心不安，既有差事，正好可以尽心。”

徐依霜唇边扬起笑意：“不急，一日一本便好，抄完再考虑离开。”

希望风声落尽，再筹谋他的去路。

朱棣低声回应：“好。”他俊美的眉眼浸润着如水的笑意，而低沉悦耳的声音轻轻击中了她的耳膜。

徐依霜的目光忍不住追随他，心底暗自思忖：这般温良书生，何其天命不公。

朱棣没注意她的失神，却忽然轻声问：“徐道姑，今日似乎有些憔悴，可还好么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