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 杀意如风

“唉，别提了，燕王爷今晨悄然现身凤阳，把人家弄了个措手不及，也不知道他折腾出什么事来。”钱氏微微蹙眉，神色间透着几分担忧。如今皇帝派秦王、晋王和燕王接连来到凤阳，简直是给地方官硬塞了三尊祖宗伺候。

“前两位王爷倒还好，喜好明确，投其所好就能讨得欢心，总归不算难伺候。偏偏这一位燕王爷……啧，实在捉摸不透，难伺候得很。”钱氏摇了摇头，轻声叹气，“听闻他一路上便雷霆手段，连着办了三名迎接他的官员，还顺带抄了人家的家，真是个惹不起的煞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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凤阳府大堂之中，空气凝滞，令人喘不过气。锦袍男子身姿如玉，伫立堂前，腰间白玉佩上的五爪龙纹在微光中反射出冷冽光辉。

罗通判一众官员早已跪下，头贴地面，战栗着不敢发声，对眼前触目惊心的场面更是回避不及。堂央的地面上，一具横陈的男尸血流成河，血腥味浓烈，令人作呕。细细看去，那尸体满身布满飞镖，伤口的血迹甚至透出一种残酷的乌黑。

就在这沉默的恐怖中，凤阳知府王熬踉跄奔入大堂。他一面用袖子胡乱擦掉额头上的冷汗，一面尽力理了理自己被汗水弄得凌乱的衣袍，强装镇定地迈步入堂。然而，才刚跨入门槛，那浓重的血气扑面而来，他便忍不住作呕，双腿一阵发软。

满堂焦灼的气氛和眼前刺目的血色，瞬间令王熬目瞪口呆。他怔怔看着横尸堂中的惨状，又下意识望向堂上的年轻男子。

只见此人剑眉入鬓，面容英俊绝伦，颀长身姿更显风仪不凡。他头戴翼善冠，红袍金龙团纹鲜明夺目，那玉带与龙纹白玉佩流光溢彩，衬托出他高贵的身份。而他此刻姿态慵懒，斜坐堂上，手捏一柄玉扇，修长的手指在扇骨之间轻轻拨弄，隐约透着一种难言的优雅。

然而，王熬却只觉得胆战心惊，遍体生寒。他无法将这宛如上苍雕琢的俊逸男子，与眼前这血腥满堂的暴戾景象联系起来。但堂中的尸体提醒着他，这位燕王殿下的手段之残酷，绝非常人可以揣度。

王熬强压内心恐惧，调整表情，低眉顺眼地趋步靠前，恭敬地施礼赔罪。然而，他刚刚弯腰，侍卫丘易便开口喝止：“王知府免礼！”

王熬只能尴尬地直起身子，又赔了几声笑。他颤巍巍地指着地上那尸体，皮笑肉不笑地试探着问：“这……这是？”

回答来的并不是言语，而是那玉扇咔的一声利落收拢。

顿时，四周寂静得仿佛连风也不敢动一下。王熬吞了口唾沫，只觉得背脊一阵凉意顺着皮肤爬升。

燕王殿下缓缓抬眸，眼神冷东如同冰雪。他那随意一扫的目光，宛如毒蛇的冷信，从每个人的脊背爬过，最终逼到脖颈处，令人有种随时可能被咬翻毒发的恐惧感。

王熬吓得腿打摆子，结结巴巴地补上一句：“不、不管如何，既然王爷亲下裁断，他必然罪无可赦！”生怕自己的言词冒犯了天威，他连这话都说得一字一顿，试图挽回可能出现的差错。

朱棣闻言唇角轻挑，却什么话也没接。他只是将视线移回手中的玉扇，悠闲地把玩起来，不再理会堂中跪伏一片的官员。

直到这时，侍卫丘易方上前一步，发声道：“此人诸位都不陌生，乃是凤阳府检校吕向荣。江湖人称‘毒镖吕’，声名狼藉。”

王熬听到这称号如遭雷劈，咧着嘴，哭笑不得地喃喃：“检校吕……竟是江湖中人？那岂不……难怪他身上的飞镖密布，血迹发黑，想来便是中了毒镖。”

丘易冷笑一声，声音隐有怒气：“不错，就是这毒镖吕，将王爷的行走路线泄露给刺客。当初王知府特地派人来问线路安排，原以为会妥善安置诸位王爷。结果呢？倒是如此‘妥善’，险些连累王爷！”

王熬大惊失色，慌忙跪地磕头，一口一个冤枉，声辩自己对此毫不知情。其他官员也急忙跟着跪地附和，彻底将头贴到地面，连碰都不敢碰那血迹。

朱棣却始终一语未发，只静静玩着玉扇。

一炷香燃尽，燕王终于挥了挥手，示意官员们离去。大堂外，王熬一众人刚刚脱身，便纷纷捂脸擦掉冷汗，犹如大病初愈。

“到底是个什么意思？”王熬嘴里碎碎念个不停，“刚才我拼命辩清自己，可他什么话都没说！这是信了我的清白呢，还是压根不信？他分明摆明叫人自己吓自己！”

说到这，王熬面如土色，狠狠唾骂自己昨夜不该贪杯误事，又懊悔自己错在派人私问路线，落得如此处境。

旁边的罗性脸色也没好多少，他叹了口气，拍了拍胸口补充道：“知府大人，咱们今天还算幸运。您迟来些，少了一场遭遇。若是提前到堂内，瞧见那毒镖吕遭折磨的过程，恐怕您再有酒胆，就算是顽铁，也得被吓碎。”

王熬听得不禁头皮发麻：“怎么个折磨法？”

罗性瑟缩了一下，说道：“飞镖一枚接一枚地扎，不曾命中要害，偏是慢性毒，直到毒发夺命。生生看那人流尽全身最后一滴血气，才身亡。嗷——真不提了，提起都叫人发疯！”

王熬越听越寒，低声愤愤道：“所以燕王连话都不问，便是心里事早有成算。分明是借着这事儿给我们一个下马威——吓得还不够，警告罢了！”

说罢，他咬牙命令道：“快传令下去，叫府里上下谁都夹紧尾巴做人！再出错，我拿他们试试毒镖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