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女道姑治心病

徐依霜穿过长廊，刚踏进房门，就看到钱氏正坐在榻上，额间系着抹额，泪水不断地涌出。即便丫鬟和婆子在一旁软声安慰，她的情绪依然不见半点好转。

徐依霜晃了晃手中的摇铃，漫不经心地在房间里踱步，眼神却不动声色地扫过钱氏的每一个细微表情。眼前这位母亲，不是在啜泣，就是呆呆发愣，整个人仿佛被一层厚重的阴霾笼罩。即使罗性踏进了屋门，她也没掀起什么大情绪，眼神空洞得像一潭死水。难怪孙知事会反复提及，这位罗夫人曾因轻生而被多次救下。瞧她这般模样，确实是没了活下去的希望。

婢女小心翼翼地解释道：“自从夫人生完孩子没几天，整个人就像变了样。整天无精打采，不是哭个不停，就是默不作声。饭食几乎碰不上半口，偶尔还对人发火。若是稍微多说她两句，她便哭喊着要寻短见，吓得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……”

罗性面露愁容，转身看向徐依霜，语气中夹杂着几分试探：“徐道姑，你可有办法治好她？”

徐依霜尚未答话，罗性却已神色一冷，将语调压低：“不瞒你说，我之前也请过不少高人来做法事，银子没少花，可她的情况半点没变好！今日既然是你们主动找上门，我便给你个机会。若你治得好，一切都好说；治不好，冒犯朝廷命官的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，大牢可随时为你们准备！”

闻言，站在一旁的楚薇顿时变了脸色。他猛地拉了拉徐依霜的袖子，小声道：“师妹，这下可真惹麻烦了！哪有什么高深莫测的道术，能一招把病根拔了？就算能，那也得碰上小毛小病，像通判夫人这样的病症，你连病源都没弄明白，怎么可能一下子痊愈？”

徐依霜却毫不退缩，坦然地直视罗性，说：“好，那我试试！”不躲不闪的目光，沉静中透着令人难以移开的自信。

罗性扬了扬眉，心中掠过几分惊讶。他没料到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小道姑竟有如此胆识。抬手一挥，他示意徐依霜尽管施为。

很快，所有人都被打发到了门外，楚薇也不例外；只剩下徐依霜独自留在内室。同屋之人屏息静气，整个罗府仿佛瞬间安静下来。但时间流逝，无边的沉寂变得令人不安。两刻钟过去了，仍未听到里屋传出动静。

罗性渐渐失了耐心，索性离开正门，去了西厢房等候。又过了半个时辰，夜幕早已笼罩，屋内依旧寂静无声。实在按捺不住的罗性起身，沉声问楚薇：“到底怎么回事，她还没出来？”

楚薇只能赔笑着搪塞：“还在……还在施法吧。通判大人稍安勿躁……”

罗性冷冷扫了他一眼，眼中多了几分警觉，不再迟疑，直奔门口，抬手重重敲门。然而门内依旧沉默。他眉头紧蹙，沉声道：“开门！”

无人应答。

罗性心中警铃大作，一个箭步上前，猛地踢开了门，却只见木质地板在冷风中发出轻微的嘎吱声——房内空无一人！

怒意瞬间涌上心头，罗性咬牙吼道：“来人！立刻搜——”

“夫君。”熟悉而又温柔的声音从东边的小道传来，还夹杂着婴孩轻柔的咿呀声。

罗性蓦地收声，猛然朝声音的方向望去。夜露轻染夹道，钱氏微笑着缓步走来，怀中抱着襁褓中的幼子，而徐依霜则满面笑容地尾随其后。

“娘子，你……你没事了？”罗性眼中的震惊比方才的怒意更为明显。

钱氏轻捋鬓发，抱歉而歉意地说道：“夫君，这位高人果然神通广大。她只是念了几句法咒，伴我在后花园散了散步，我便觉得浑身轻松，心头的阴霾全没了。这段日子，我怎么都无法放开心，现在想来，真是愧对夫君。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活着，伺候好夫君，教养孩子，也不再胡思乱想了……”

说到这儿，她低头看向怀中的儿子，满眼慈爱，再也看不到之前的冷漠疏离。

罗性听完这些话，分不清是欣慰还是错愕，目光锁在钱氏的脸上，仿佛确认她是否真的痊愈。片刻之后，他浑身的情绪才渐渐平复，感慨万千地将妻儿揽在怀中：“好，好。娘子，你终于好了！”

兴奋之余，罗性不忘感念徐依霜的恩德，吩咐管家将一百两银票奉上。然而，徐依霜却婉拒了财礼，只扬手请罗性为平安观近日的案件周旋一二。但罗性为难道：“此事需要知府大人点头，可如今知府只忙着筹备迎接亲王之事，其余事情一律不作处理。这事恐怕得再等等。”

徐依霜闻言稍作沉思，随即眼角一挑，计上心头，笑着说道：“既然如此，不如将道观此案呈给亲王。在凤阳，这可是大事，正好让亲王领个功。如此一来，案办成了，我们平安观还能为国祈福，也能弘扬王爷的英名。”

罗性思索片刻，眼前一亮。“确实是妙计！我与知府商议一番，试试吧。”

次日清晨，徐依霜与楚薇在道别时再次被钱氏挽留，但她已达目的，只留下几句感激话便与楚薇离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