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 凉薄的代价

南潇有时被江云斓的执着气得牙痒痒，他总是如影随形，她干脆恶趣味地想着法子刁难，把他无情地支开，好跟那些狐朋狗友寻欢作乐。南潇也擅长撒娇，只需一声“想吃城东阿婆的糖水”，江云斓便二话不说奔波半城，为她带回她念叨的一口甜。只是偏偏，南潇常常转眼就忘了这要求，等到他气喘吁吁归来时，甚至还埋怨他去哪儿了。可江云斓向来没有责怪她的习惯，只默默递上糖水，而南潇才慢慢回忆起自己的任性。

哄江云斓或许是件简单的事，南潇只需吃干净他带来的东西，再随意卖乖几句。这样，他便拿她没辙。可也有几个时刻，他压抑的情愫无法宣泄，干脆一把抱住她，恼怒间狂乱地啃她，南潇则总嫌弃笑道：“你属狗的吗？”她说这话时的语气轻飘得像没有分量，以至于南潇始终以为，无论她做了什么，江云斓总会像那个毫无条件包容她的少年。

那一天，她又像往常一样，讨厌他一遍遍问她在哪。一种烦躁涌上心头，她始终不回复微信，只是低着头吃手里的冰淇淋。冰凉的甜味无法消解她的不耐，反而增添了几分冷冽。恰恰有人凑上前，那人睨着她，尖锐地问：“南大小姐，这次认真了吗？”那语气刻薄，夹杂着些许玩味。

南潇懒得搭理，只装作没听见。然而对方似乎打定主意不罢休，还径直坐到她摩登餐桌前，继续谈论：“不会真喜欢上江云斓那个书呆子吧？”

这句话戳中了南潇的逆鳞，也点燃了那个时刻她对江云斓的怨怼。她故意用最凉薄的语气回击：“没错，我当然是喜欢他。直到有一天我腻了为止。满意了吧？满意了就别烦我，别打扰我吃东西。”

这话一出口，周围陷入长久的寂静，时不时传来的低声闲聊伴着上课铃响，更显空旷。南潇的语调太过刺耳，犹如一把锐利的刀子，划破了某种原本温存的东西。就在这时，背后传来低沉的“嗒”声，像什么东西掉落在地。

南潇下意识扭头望去，一身干净白衬衫的江云斓正站在那，米白的休闲裤被一杯奶茶的褐色污渍染上狼狈痕迹。他的眼神空洞又微妙地受伤，直勾勾地盯着南潇，仿佛要从她的皮肤里剖开什么真相。南潇额头悄然冒汗，攥紧了手中的冰淇淋勺子，无措得脑海一片空白。她不敢直视那双深邃又坚定的黑眸，甚至连试图解释的话语都无法顺利开口。

江云斓不言不语，只沉默地转身离去。那背影之决绝，如割裂了两人往昔所有的联系。

南潇一时间竟无法咽下嘴里的冰淇淋，甜腻搅得她胃里不适。她刚想站起来追过去，但江云斓的脚步太轻快，转角处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。低头看地上的奶茶，恰恰是她最爱啵啵芋圆的口味。种种平时细微的情节骤然涌现，她忽然全然记起大学时期的点滴。

人们总嘲笑江云斓是个“书呆子”，他却是为数不多的认真记录南潇每句话的人。尽管每天形影不离地守着她，但课间铃响他从不乱来，总是准点出现，完成每一门作业，保持着书呆子固执的优秀。在南潇的一句热得难受后，他其实只是在课前匆忙送奶茶来满足她所说的那份心愿。

南潇想哄他，但这次所有讨好的招数都失效了。她第一次发现，无论她卖乖还是低声下气，他都不再回馈她的情感，只是一脸沉寂地沉默对她。她甚至打听了他的周末行程，知道他会孤独地留宿舍，从此悄悄潜入，只为重新打破僵局。

然而江云斓早已冷漠到极点。她的主动、她的吻，都成了徒劳。他只是一脸淡漠，似看着一个可笑的自导自演的舞台剧。尝试数次之后，她终于不耐烦了。她喊：“我只是说了些糊弄人的话而已！你还要气到什么时候！”

江云斓的回应却让她如坠冰窖：“南潇，你只是没腻而已。”

南潇愣住，这分明是她曾对他亲手说过的话。自尊的沙粒在她手心滑落，而她的耐心宣告终结。她没再试图哄下去，转身离去。那一周碰巧是父亲节，她回到家里想制造惊喜。然而家中的惊变让一切梦想破灭——南潇最终被迫送出国，而那些昔日执拗的感情也成了被仓促遗失的泡影。

许久以后，她回来再度与江云斓交谈，而这次她心高气傲的锋芒早已被现实磨砺，无处张扬。江云斓的冷笑像刀刃般划出一句话：“南潇，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。”

一句话，击碎了南潇最后的倔强。她垂下眼眸，默默回应：“好吧，扬川的麻烦，智恒科技会接手。”

江云斓的眸光中透着一丝落寞，但很快隐匿无踪。他站起来越过她，丢下一句意味深长的回应：“我只要你，南潇。若你确定，明天便签约。”

房间里只剩她一人，冷意渐渐蔓延。那个夜晚，江云斓没有再返回，而南潇的无眠与恶梦却从未止息。当早晨闹钟响起时，她在镜前暗自叹息，用淡妆掩盖了眼下的疲惫……只是一笔浓烈的黑暗，如何掩得住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