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0章 命运的拐点

江雨满头黑线，面对江夜竹哭到抽噎的模样，只能不停拍着他的背，像安抚娇弱的小猫一般轻声细语：“乖，别哭了，听爸爸说……”等到小家伙的哭声总算渐渐低了下来，他才拿起纸巾温柔地擦掉那张稚嫩脸庞上的泪痕，语气郑重地开口：“他不是不要你，他只是不知道你的存在，因为爸爸……没有告诉他。”

江夜竹的小脸满是泪痕，一双红肿得像核桃的小眼睛怔怔地注视着江雨。过了好半晌，他才哽咽着问出一句：“为什么爸爸不告诉他呢？”

这一句轻声细问，却让江雨的心似乎被沉重的铁锁狠狠缠绕。他沉吟片刻，脑海中涌现出往昔的回忆。为什么呢？因为那时的他，根本没有打算要这个孩子。

在那一段看不到尽头的生活里，江雨年轻气盛，事业刚刚起步，几乎捉襟见肘的他以为和秦安南的关系不过是一场意外，而将这一段短暂的牵绊埋藏心底似乎才是对两人生活的最佳解脱。更何况秦安南那时已经身处海外，远离这片熟悉却复杂的土地。

可最大的原因，还是他自己的挣扎。在江怀礼去世后，江雨失去了最后一个血脉相连的至亲。而那个意外到来的小生命，让他不得不站在一条人生的岔路口，面对艰难选择。他曾幻想或许自己能有一丝勇气，留下这个孩子，可现实的围困却让他步步退缩。

那夜，他坐在租来的公司宿舍阳台上，看着月光覆盖在深沉夜色中的城市，内心翻涌着无数矛盾与纠结。最终，当第一缕晨光悄然洒下，他选择了预约手术，计划终结那个尚未见面的生命。

然而命运却似乎另有安排。手术当天，他叫了三辆网约车——一辆车爆胎抛了锚，一辆剐蹭了路边电动车无法继续赶来，还有一辆司机明明就在附近兜圈子，却怎么都找不到他的位置。事态怪异得仿佛天意有心捉弄，逼着江雨一再更改计划，最终选择搭乘地铁。

江雨的心情跌宕起伏，但他仍然咬牙坚持。直到地铁广播响起告知医院那一站临时封闭，他才真的愣住了。那瞬间，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在他胸口翻涌——有些微妙，有些震动。

下车后，他只能步行去医院。时间紧迫，他走得急，却在无形间被迫慢下来，那种异样的心情愈发浓烈。到达医院时，距离手术的时间已不到十分钟。护士引领他到休息室稍作等待，让医生准备开始手术。

江雨似乎全身都被困在一种无形的枷锁里，机械地道谢后，在沙发上坐下。忽然之间，他伸出手，轻轻触碰自己的小腹。

那一瞬间，他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。他的耳畔仿佛听到轻而有力的心跳声——幼小却生生不息，弱小却倔强坚定。那是一个未曾谋面的小生命，为了存在而顽强跳动着。

时间仿佛变得无限拉长，那十分钟像是一场漫长的对话，江雨沉浸在自己的沉思里，手始终落在腹部，没有挪开。他到底是谁？是江雨，是这颗跳动心脏的容器，更是与它紧密相连的存在。

就在他的思绪陷入深渊时，护士却匆匆推门而入，一脸歉意地说：“江先生，真的很不好意思，原本为您安排手术的张医生今天出门崴了脚，暂时无法到医院。张医生让我转告您，他的建议是——您再考虑考虑，毕竟这是一条小生命。”

听着护士的话，江雨僵住了片刻。他慢慢抬眼，看向窗外阳光交织的天幕，像是那一片明亮驱散了他内心深处那些阴影。

他沉思良久后，终于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：“谢谢……请帮我转告张医生，我接受他的建议。”

那个决定，背后浸透了人生的千钧之力。

回忆犹如潮水涌来，又缓缓退去，江雨猛地清醒。他低头看向坐在身前的小男孩，声音中透着些许温暖却未尽的酸楚：“所以，爸爸那时候并不是不爱你，只是……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能力保护你。而叔叔……”他顿了顿，纠正道，“而另一位爸爸，那时候我们还没走到一起，连当朋友都没那么熟。”

此话落地，江夜竹却突然瞪大眼睛，充满稚嫩的疑惑：“可是，我在爸爸肚子里的时候，你是不是不想要我啊？”

江雨还在试图整理语言回应，江夜竹却倏然好似明白了什么，瞬间号啕大哭起来，声音之大犹如一场洪流冲击屋子。

听到这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喊，躲在门外偷听的秦安南猛地一激灵，推门而入。只见自家崽崽正坐在床上，哭得满脸通红，像一只因暴雨而瑟瑟发抖的小兽。

“怎么回事？”秦安南满脸疑惑地看向江雨，语气里满是责备，“不是让崽崽好好吃饭的？怎么弄成这样！”

江雨欲言又止，正准备解释原因，江夜竹却又哭声猛涨，伸手抱住秦安南，委屈到近乎绝望：“他……他说不想要我！呜呜呜呜……”

霎时间，秦安南的脸由震惊瞬间转为难以置信，目光凌厉地盯着江雨：“……你真的想着打掉崽崽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