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章 陆地朝圣

剧组的运转，是从一个不起眼的场务细节开始的。江雨在片场里的角色最初只是一个旁观者，循规蹈矩地完成自己的见习任务。他的戏份暂时还没安排，因此他每天早早到场，耐心聆听导演梁松讲述分镜头语言的精妙之处，静静观察俞梅与其他演员诠释人物的种种技巧。

俞梅老练却不吝指点，她几次抽空教江雨如何精准走位，如何在镜头前利用肢体语言塑造情感层次。她的分享细致无遗，令江雨获益匪浅。与此同时，梁松虽在片场拍摄时严肃到近乎苛刻，但收工后就好似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社区大爷，挚爱一瓶几十元的二锅头，微醺后甚至透出一丝慈祥。而整个剧组氛围更是繁忙却井井有条，让江雨暗自舒了一口气，对未来产生了些许期待。

然而，同样是入组的乔青却没那么轻松。一周时间里，对他而言简直如同渡劫。

乔青原本以为，作为导演助理的自己会像居高临下的军师般坐镇幕后，安然指挥各路人马。然而，梁松开机后给他的第一项工作，竟然是——替整个剧组购买下午茶。

乔青愣住了：“这不是场务的活儿吗？”

梁松闻言瞪着他，嗓门提升了好几个分贝：“场务怎么了？我年轻时进组，不也是从场务干起？从今天起，你的唯一任务就是负责全组的饮料供应！可别小瞧这事儿，谁喜欢喝什么，谁有哪些忌口，你全得摸清记牢。这件事做好了，才算你开了个好头。”

他接着环顾片场，高声宣布：“乔青的活儿，谁都不许插手！我如果查出来有人偷偷帮忙，给我立刻滚蛋！”

乔青听到这些话真是哭笑不得，转身跑到片场的尽头拨通父母的电话，寄希望于他们能给自己解个围。然而电话虽通，却始终无人接听。不肯放弃的他继续拨打，结果不久之后乔父乔母干脆关了机。那一刻，乔青才彻底明白，这是父母与梁松联手，为“磨炼”他而做的一场布局。

原本以为是来享福，结果却落进了炼狱！乔青原是乔家的宝贝少爷，从小没伺候过人，现在倒好，白天满场奔波问饮料口味，晚上还得自己跑腿采购。实在不好意思时，他才低声下气去请教助理如何准备下午茶，怕遗漏琐碎要求，还拿了个小本挨个记录。

他首先问俞梅。结果，俞梅笑得眼角都湿了：“乔小少爷，麻烦你就别给我准备了，我减肥呢，省点你的心力。”

乔青满脸凄凉：“梅姐，求你真正……”

俞梅依旧乐呵呵地回绝：“嗨，这我可帮不了你，梁导发了话，谁敢多嘴？”

碰了一鼻子灰的乔青只能继续询问其他演员，最后才不得不挪着小步子走到江雨面前问需求。

戏间换场时，江雨坐在片场外的树荫下低头研读剧本，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。乔青皱着眉走到他身旁，语气不善地问：“嘿，喝什么？”

江雨翻过一页剧本，丝毫未作回应。

乔青鼻子一横，咬牙又问：“问你话呢！说句话！”

这一刻，乔青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江雨的剧本上，只见空白处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注解，不同颜色的标记分布得极有条理。

江雨这才抬起头，合上剧本，淡淡看着乔青：“喂。”

午后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光斑，江雨的丹凤眼仿佛揉了碎银一般，让乔青顿时看得失了神。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味来，还带着几分怒气：“你叫谁喂呢？”

江雨不慌不忙地回答：“你。”

乔青没忍住火气，低声吼道：“我没名字吗？”

江雨毫不示弱地反问：“我没名字吗？”

两人僵持片刻，乔青气急败坏扔下一句“不喝拉倒”，便转身离去。

终于熬到一周结束，剧组成员总算喝上了乔青辛苦准备的下午茶。对此，乔青内心只有一个感想：人生无常。

而在乔青苦于下午茶任务之时，江雨的生活也并非完全平静。当晚回到酒店，江雨按照惯例同江夜竹视频，却发现孩子的脸绯红，声音哑得毫无生气，只蔫蔫地叫了一声“爸爸”。

钱母心疼地解释道：“发烧了，上午就开始烧了。他说什么都不让告诉你。”

江雨盯着电话画面，想到早晨江夜竹还强撑精神同他说话，心里一阵发酸。当下，他不做迟疑，果断决定回家照顾儿子。

经过统筹安排，江雨发现自己第一场戏在两天后，于是连夜上路。途中，他致电好友顾幻柳，简单告知情况后便得到了专业指导。

在深夜时分抵达安苑小区时，钱寺壮悄声开门，钱母还以为是屋里进了贼，险些跑去厨房找菜刀。得知来的是江雨，钱母无奈地摇头返房，却对这种突然的感动行动暗暗满意。

江雨轻手轻脚地走到江夜竹的床边，看着雪白的额头与失了生气的稚嫩脸庞，他的动作变得格外轻缓。他试了试温度，又替孩子换了新的退热贴，最后索性躺在旁边守夜。

小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，看到江雨时满眼倦怠中带着不可置信：“爸爸，饼干我还没吃完呢。”

江雨鼻子微酸，柔声安慰：“乖，饼干等你下次吃，爸爸这次是专门回来找你的。”

孩子的眼睛在黑暗中透着光，流露出对父亲无尽的依赖与满足。他压低嗓音问：“会不会耽误你的工作啊？”

江雨扬起一丝疲惫却宽慰的笑，轻轻拥住孩子。现实的忙碌与琐碎，无法取代这份穿越夜色的心灵温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