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章 花间往事

老师的课堂虽金玉其外，却不及剧组的实战来得酣畅淋漓。而对即将加入新戏的江雨来说，这更是精益求精的绝好时机——不仅能直面梁松导演的风格，还能适应片场的节奏。毕竟，梁松是业内出了名的严苛。一旦演员表现达不到他的要求，直接开除是常事。这一次，江雨有备而来，不想在这方面留下任何遗憾。

钱寺壮原本想加以劝阻，但江雨的决心一向坚定，连八头牛也撼动不了。他无奈地收起出口的话，只好随他去。江雨淡淡一笑，说道：“你就不用跟着我了，留在家里多陪陪阿姨吧。”

钱寺壮大学学的是经济，但自江雨入行后，他放弃了原本的职业方向，毫不犹豫地成了江雨的经纪人，兼任助理一职。这些年，他只负责江雨一个人，连公司的提拔带新人机会也果断拒绝。他边翻手机边应道：“我才一会儿呆在家，就会被老太太念得狗血淋头，倒不如陪你打转。你只负责专心拍戏，剩下的事交给我就行。”

江雨知道拗不过他，也没再争辩。

进组前一天，钱寺壮亲自开车把江雨送回公寓。临别前，他事无巨细地整理出一份“进组必备清单”，从牙刷到备用衣物一应俱全，还细心地发到了江雨的手机上。电梯里的沉默短暂被他突然的“对了”打破：“哦，对，顾幻柳给我打电话了。”

江雨眉梢微动，却没有作声，只是静静地等待下文。

见他不问，钱寺壮语气里多了一丝试探：“他刚从国外回来，看新闻才知道你受伤了，发了消息关心你。可你没回？”

江雨回忆着。他还记得，因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，在医院醒来的自己，脑海里整整六年的记忆被抹去了。彼时混乱不堪，手机收到的种种消息他根本无暇搭理。顾幻柳的那条，大概也是淹没在其中的不起眼角落。

他低声答道：“可能忘了。我待会儿给他回一个。”

电梯停下时，公寓门外的木地板上散满拼图碎片，像是片五彩斑斓的小岛。一道细小的身影听到声音，立刻蹦跳而来，扑进了江雨的怀里。

“爸爸！”江夜竹软乎乎地唤着，那副满心欢喜的模样让钱寺壮忍不住羡慕：“我都想生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了。”

“那生吧。”江雨挑眉鼓励，语气带着玩笑的意味。

钱寺壮思索了一瞬，又怂了：“算了吧。小孩子要是没崽崽这么乖，我岂不是挖了个坑自埋。”

厨房里煲汤的香气飘然而至。钱母端着围裙从灶边探出头，笑着打招呼：“回来了？”

江雨抱起儿子，语气轻松道：“好香啊，今晚吃什么？”

“奶奶炖了骨头汤！”江夜竹抢着回答。

江雨笑了笑。他已经习惯钱母日复一日的“养生料理”，甚至对这一道热汤满怀好感。钱母自失去健康后就迷上了养生，每天变着法儿给他们搭配营养。只是钱寺壮却少不免抱怨：“又是汤啊。”

“春天多喝汤，你懂个什么？”钱母佯装训斥，然后将他赶去洗手：“去洗手，别杵着。”

一桌晚饭，其乐融融。餐桌上的水培海棠格外引人注目，细长的枝条缀着一簇簇浅粉的花瓣，像是春风里偷来的柔情。江夜竹指着花瓶，骄傲地问：“爸爸，好看吗？”

江雨正想回答，脑海中忽然闪过一段朦胧的回忆。

画面当中，是某个清晨，他站在酒店房间柔软的地毯上，赤足的脚踩着湿润的感觉。手被一双有力的手扣住，按在玻璃窗上。在海天相接之处，是一片茂密的花海。

耳畔有低低的笑声响起，那声线略带戏谑：“怎么，分神了？”

他哑声答道：“楼下花园……有海棠。”

对方轻笑，更凑近了几分，呢喃的气息如风穿过花间：“你倒是心思乱得厉害。”

记忆散去，他回过神来，小孩正仰起脑袋，眸光满是期待。他笑着摸了摸江夜竹柔软的发：“好看。”

饭后不久，钱母和钱寺壮便离去，留下父子二人独处片刻。在江雨的劝解下，小家伙开始磨磨蹭蹭地整理出行的随身物品。江雨要进组，他只能搬到奶奶那里住。这次任务不同以往，工作周期的漫长让江雨分身乏术。

“爸爸……”临别之际，江夜竹攥着小拳头，软糯的声音拖长。虽年幼稚嫩，却流露出让人难以抗拒的信赖。

江雨沉吟片刻，耐心劝慰：“爸爸要工作，这段时间没办法照顾你，不过我说了，只要一有时间，就回来陪你，好不好？”

小孩倔强地抿紧唇，眼中蒸腾起湿意，却懂事地点了点头：“好吧。”

“我就知道崽崽最乖了。”江雨搂了搂他的小肩膀，柔声道，“整理好东西，洗完澡后爸爸给你讲故事。”

待江夜竹进了浴室，江雨垂眸将目光转回清单，开始按钱寺壮的备忘提示收拾行李。衣物一件件折好放进箱，整理到一半时，他打开了衣柜旁的小隔间——里面挂着几套专门为宴会准备的礼服。

忽然间，那套尚未送洗的西装映入眼帘。衣兜边，一角深蓝的布料若隐若现，仿佛在诉说一个藏于记忆旮旯的秘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