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六年后的重逢

“阿姨身体怎么样？”闻柏随口问道，语气里却带着关切，“年初我去加拿大见过她一面，状态还挺不错的。”

秦安南微微点头，语气平静：“好多了，要不我哪敢带她回来。”

闻柏叹了口气：“叔叔阿姨的感情是真好啊。”

六年前的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，带走了秦安南的父亲。秦母与秦父青梅竹马，共同走过从无到有的创业路程。两人伴随彼此半生情深义笃，可正因如此，秦母完全无法接受至亲的骤然离去。一向坚韧的她一夜之间崩溃，抱着秦父的照片整日以泪洗面，精神状况一落千丈。

尽管尝试了各种办法，秦母的健康依然未见改善。无奈之下，秦安南放下事业，带着母亲远赴国外疗养。这一去，便是整整六年未归。

见话题沉重，闻柏赶忙转换语调，笑着说道：“哎，别提这些了。我前阵子刚搞到两瓶93年的赤霞珠，这是南法酒庄当年限量两千瓶的酒，你猜怎么着？我一滴都没舍得喝，留着等你回来一起开瓶。”

秦安南靠在沙发上，笑着摇了摇头：“算了吧，我很久没碰酒了。”他的姿势懒散，故意挑了个阳光斜洒的角落坐下，那正是江雨方才坐过的地方。几年陪伴母亲疗养，他早就习惯了清心寡欲的生活，对酒精似乎也失去了兴趣。

“有茶吗？”他问道。

闻柏放下打开一半的酒柜，开始翻储物柜，一边翻一边打趣：“你什么时候变成健康养生派了？”

“年纪大了，学着养养生，不是很正常吗？”秦安南瞟了一眼茶几上的巴黎水，不动声色地答道。

闻柏最终从角落里翻出一罐陈年的大红袍，递给旁边的秘书吩咐泡茶，随即走到沙发另一边坐下，满脸写着不相信：“你这活法，干脆直接剃度出家算了！”

“滚。”秦安南微微翘起嘴角，懒懒骂道。

说完，他又下意识地扫了一眼那瓶巴黎水，无声地沉默。

闻柏注意到他的视线，接话道：“刚才有人来过这儿，聊点事情。”

“谁？”秦安南挑了挑眉，看向他。

闻柏被盯得发毛，连忙摆手解释：“哎哎哎，别用那种眼神看我。真是谈工作的！虽然我这个人有点花心，但也不至于在公司里乱来。公司的人，我是绝对不碰的！”

闻柏煞有介事地拍着胸脯“立誓”，却见秦安南长长“哦”了一声，略带戏谑地斜睨过去。明摆着是一副“我不信你”的表情。

“哎，你这人！”闻柏眼珠一转，忽然想起什么，猛地一拍大腿：“那人是江雨啊！你出国的时候不是让我多关照他吗？这几年我可是按你说的办，一点亏没让他吃，怎么还被你怀疑！这真是冤得我黄河洗不清了！”

闻柏抱怨着，却没注意到，秦安南的目光缓缓落在那瓶巴黎水的碎光里。他似乎有些怔然——江雨的脸，就这么清晰地浮现在脑海深处。

闻柏见他不接话，乐了：“不过说起来，我一直没搞明白。当初你急着出国，也没细问，你和江雨到底啥关系？特意叮嘱我别在他面前提起你……你们不会，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故事吧？”

“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，泰迪精。”秦安南斜睨了他一眼，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。

正在此时，秘书端着茶进来了，一杯热腾腾的红茶放到了他手边。他端起茶杯，借着这个动作掩饰住那一刻微妙的神色变化。

茶汤暗红，透着一股浓烈的涩味，初入口舌根便泛苦。

旁边的闻柏也抿了一口，立刻皱起眉头：“啧，这味道我真是受不了。”

秦安南放下茶杯，眼神飘向一侧，刻意转开话题：“说正事吧，今天找我什么事？”

“还能是什么，后天Pauson晚宴的事情。”闻柏收敛笑意，正色说道，“他们高层对你特别上心，想抢下你回国后的首个代言，还给了‘全球代言人’的头衔。这次主设计师也会从国外飞过来专程见你，你要认真考虑一下。”

提到这种日程安排的事情，秦安南历来懒得多费脑筋。反正助理会提前提醒，于是随口答道：“再说吧。”

闻柏感叹：“啧啧，换成别人，听说是Pauson的代言，哪怕只是支线产品都得抢破头。也只有你，才大爷似的说‘考虑考虑’。”

确实，秦安南有资格“端着”。秦父的家业让他们不愁衣食，而秦安南个人更是名气与实力兼备。对他而言，Pauson的橄榄枝，还真谈不上完全无法拒绝。

“回来之后打算接戏吗？”闻柏突然问道。

“暂时没想好，不出意外的话，这次回来不会走，时间还长着呢。”他语气云淡风轻，显然还没定下之后的安排。

两人又聊了一会，见时间不早，秦安南便起身告辞。临走前，闻柏忽然想起什么，问道：“对了，你现在用的是什么号码？”

“还是原来那个。”秦安南随口应道。

闻柏一愣：“我还以为你出国后早就停了那个号。”

秦安南没有解释，只让司机绕道前往父母住过的老宅，去替母亲取一件旧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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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此同时，江雨和钱寺壮从姿琅出来，随便兜了几圈，没想到竟然转到母校附近。车子刚停稳，便能看见那熟悉的烧烤店。这里曾是大学时代的聚餐圣地，即使多年过去，生意依旧红火。

钱寺壮下了车，去打包几串烧烤。江雨坐在车里，透过车窗将目光投向街对面。

那是学校的南门。记忆里，这片地方荒凉又破旧，仅有一个不起眼的小门，旁边就是臭气熏天的垃圾站。每到夏天，上解剖课时既要忍受福尔马林的刺鼻味，又要承受垃圾站带来的双倍折磨。

可如今，垃圾站早已不见，小小的南门被改成了气派的大门。那些从前的破败，似乎都已经被时光擦亮。

江雨的视线滑向远处，只见钱寺壮夹在一群青春洋溢的大学生里，穿着一身西装的模样显得颇不协调，等着老板打包烧烤。

他略微出神，六年的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化作一声轻叹。

钱寺壮终于拿着烧烤回来，快步走向车子，江雨也从沉思中回过神，轻轻合上了目光中的旧时光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