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章 金条暗语

宋曦靖凝眉不语，目光久久停留在眼前这个面容疲惫却神色淡然的老人身上。杨文凯，那个名震一时的地下组织成员，竟以如此平静的态度面对自己的罪行。这老头，说话居然有些文艺脱俗——显然读书不少，可惜用在歪路上。

心里暗叹一声，她转而换了个话题：“杨文凯，如果你没有被抓住，下一步是不是打算焚毁粮食？”

杨文凯微微一笑，反问道：“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，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了吗？”

宋曦靖并未纠缠他的答案，而是接着问道：“可你的妻子、女儿都在村里啊。你就没有想过，如果粮食被烧，她们岂不是也得跟着挨饿？”

杨文凯那双平静的眼眸连一丝波澜都未激起：“她们的命如此，怨不得人。”

宋曦靖脸色微变，竟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：“一个陪你走过二十多年风雨的妻子，一个血浓于水的亲生女儿，你居然可以做到丝毫不在意她们是否活着？”

沉寂的空气中，杨文凯的回应冷淡如同冬日寒霜：“成大事者，不拘小节。”

宋曦靖眉头一挑，唇边却掀起一抹略带讥讽的笑意：“是吗？那请问，你为什么要给杨美娟留下这个？”她不紧不慢地从布袋里取出那个黑包，随手扔到桌上。

杨文凯眼神微微一变，但很快恢复平静，像极了老狐篡世的狡黠。

宋曦靖步步逼近：“这就是你给女儿留的一条后路？”

没再假装淡定，杨文凯叹了一口气：“果然还是被发现了。”

“所以，你的如意算盘是事成之后抽身远离？”她语气里带了几分嘲讽和挑逗，却又掺杂着洞悉人心的尖锐。

杨文凯没有正面回应，只是懒懒地抛下一句：“事情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，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？”

“老油条！”宋曦靖暗自吐槽，但表面上依然语气平静，“行，那咱们换个有意义的话题聊聊。你知道，如果杨美娟真的使用了这些金条，会意味着什么吗？”

男人低下头，视线避开对方的目光：“我当然知道。无论如何，总比让她活活饿死强。”

宋曦靖从黑包里随手取出两根金条，掂量了一下手感，随口问道：“这些金条的来源是什么，自己琢磨出来的吗？”

杨文凯唇角微抿：“我自然有自己的渠道。”

宋曦靖目光微闪：“是你背后那个组织提供的吗？”

“差不多。”

“还真细心啊，”她好奇地将目光凑近金条细细打量，手指微微一转，将编号清晰地展示在他眼前，“上面的编号看起来还挺有规律。该不会是你们自己加工厂炼出来的吧？”

杨文凯稍显迟疑：“这些……我没注意过。”

宋曦靖“呵”了一声，讥讽意味十足地笑了：“怎么可能没注意呢？这编号乍看之下不起眼，可唯一的可能是挑选得别有意味。”

对方一秒愣神，随即冷笑摇头：“随你吧，爱怎么想就怎么想。我倒是懒得解释。”

宋曦靖也不纠缠，将金条随手丢回去，随意地打量起房间里的陈设，似漫不经心般开口道：“话说，你看报纸好像挺勤快？”

杨文凯淡淡地回答：“这是我的正常工作。”

她嗤了一声，难掩讽刺：“那有没有特别偏爱的版面？”

“都看。”他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，没有进一步解释。

宋曦靖点了点头，似乎满足于自己刚刚的发现，拎起布袋站起身，做出离开姿态。

杨文凯懵了，狐疑地开口：“你怎么不继续问了？”

她步伐未停，回头露出一抹轻松又自信的笑容：“该知道的，我已经知道了。”语罢，头也不回地离开。

杨文凯呆在原地，嘴角微微抽搐，脸色难掩震惊与愤怒。这女孩，竟然将他反复试探的漏洞玩得如此自然。

一旁的吴教导员见她出来，连忙凑上前：“听审的时候我一句问题都没听出来，你居然真问出了什么？”

宋曦靖将布袋轻轻放下，语气笃定道：“杨文凯留下的这包金条，其实是用来传递消息的。”

吴教导员难以理解：“可刚刚他说这是给女儿留的后路。怎么会是消息？”

宋曦靖挑了挑眉：“你真觉得，这样一个冷情如蛇的男人，会在乎所谓的骨肉亲情？”

她并不期待回应，而是自顾自地继续分析：“杨文凯潜伏了三十多年，对妻子早已经没有任何情感，至于杨美娟，在他眼里不过是工具罢了。这种心态早已变态失序，其中残留的理智只为利益服务。”

吴教导员听到这句话还有些难以置信：“可杨美娟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血……”

“疯了。”宋曦靖轻叹，“别用正常人的逻辑去推测疯子的行为。对他而言，血缘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。”

她略微停顿，随后娓娓道来：“金条上的编号并非随意标注，而是有规律的。一旦杨美娟去黑市使用金条，这编号会传递到其他潜伏的特务那里，以此对接后续指令。我怀疑这些编号其实是对应密码本的序号。而他们，最终都会通过报纸接收任务详情。”

吴教导员瞬间恍然：“可杨文凯不确定杨美娟什么时候会用这些金条，万一几十年后才派上用场呢？”

宋曦靖教导似地提醒：“你忘了他的计划吗？放火烧粮。这一把火下去，村里自会大乱，到时候抢粮囤粮成了所有人的头等大事，杨美娟也跑不了。”

吴教导员颔首感叹：“果真是心思缜密，算盘打得滴水不漏啊。”

宋曦靖自得一笑：“还行吧，也勉强堪称对手。”

教导员本想调侃几句，却想起自己刚刚完全没琢磨透杨文凯留下的深意，顿时无言。

他只能惴惴地问：“这些分析都是老师教你的吧？”

“不，”宋曦靖摇头，故作谦逊，却自得神色满溢，“这些嘛，算是我的与生俱来，天赋异禀！”

吴教导员顿觉无力反驳，只能目送宋曦靖向外离去。她回头不忘留下几句抱怨：“算了，到处都得我操心，下午农机厂拉机器，张楚黛非得拉我出面，不去不行。就连拉货这点事儿都离不开我，真是能者多劳！”

看着她离去的背影，吴教导员只有一个念头：这姑娘天赋再高，也实在是个大写的臭屁精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