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 她是他的彩虹

远处古老的拱桥，静静伫立在细雨氤氲之中，笼罩着几分苍凉与冷清，在雨幕中显得愈发孤寂。时霜站在雨中，心中预想的画面并没有出现。没有女孩为他递上一把伞，没有人为他擦掉额前冰凉的雨珠。那些他期待的情节，统统都没有发生。

她听完他的那句话，只是默默地站到他的身旁，任凭雨丝缠上肩头，陪着他一起淋这突如其来的秋雨。沉默再三后，她终于抬起手，任雨点坠落于掌心，低垂的眸光盈满江南女子特有的柔婉和空灵。

她轻声问道：“你看过余华的《第七天》吗？”她唇边的语调像是滴落的水珠，带着绵长的韵味。

时霜微微一怔，不解地望着她。

女孩的嗓音柔软如春水流淌，继续传来：“失去亲人，不像暴雨那样突然又猛烈，而像一生都挥之不去的潮湿。”她的声线里夹杂着一种不谙世事的清澈，却让时霜的胸口猛然一紧。

“以后，每一场雨，便是妈妈对你无边的爱与思念。”她这话轻若微风，却在时霜耳畔生出几分沉重。

雨雾朦胧中，时霜抬眼远眺，视线穿过漫天细雨，落在不远处大片青石庭院中竞相盛放的绣球花上。一簇簇绽放的蓝色花球点缀在墨绿的植物间，灿烂如蝶，像是要振翅而飞。

她顺着他的目光，指向那片花海，轻声说道：“绣球花的花语是相聚。无论分开了多久，终有一天会再次重逢。”

她声音里带着一种温暖的安抚，仿佛不忍让他沉浸在孤独的情绪里。“绣球花还有个名字，叫‘无尽夏’。你看，无尽，是因为怀念从不消失；而夏天，啊，总是充满着希望，不是吗？”

多年后，时霜回想起那个山塘街小巷中与他淋雨的女孩，心中总有一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。她明明是个灿烂如朝阳的存在，却仿佛专门闯入了他低沉阴郁的雨天，给他留下了一抹难以湮灭的色彩。



时光匆匆，高三的开学季悄然而至。

这一天，整个京澜高中似乎都在传颂一件“惊天大事”——新晋高一生里，有位颜值爆表的妹妹，名叫纪鸢歌。

孟烨木是个不折不扣的八卦天才，当即拽着时霜叫嚷着要去“瞻仰盛世美颜”。却不料被时霜当场一盆冷水泼了回来：“高三了，你怎么还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？”

一脸严肃的说教让孟烨木瞬间联想起自己老爹的神态。一手翻开公司文件，一手语重心长地训诫他“少玩点，多学点”。想到这，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，打趣道：“行啊，你还真有点‘少年老成’那味了！”

京澜高中里一直流传着一种不成文的定律——“越高年级，学生越少。”作为帝都知名国际高中，这所学校长久以来推行“2+1”制，高一、高二在国内完成学业，高三则大多数会选择出国读书。留下来的，要么是如时霜这般要冲击国内重点高校的学霸，要么是像孟烨木这样成绩“惨不忍睹”的吊车尾选手。

有关纪鸢歌的传闻，比大家预料的更加夸张。有学生在“京澜中学表白墙”上频频投稿向她示爱；有人分享她发布过的精致写真；有人搬运她参加芭蕾、钢琴比赛的视频，酸成一片，“才貌双全，这还能让不让人活了！”但也有人语重心长地留言：“别惦记了吧，人家身边早有了青梅竹马的顾煜。”

顾煜何许人也？高二年级的风云人物，肆意张扬，像夏日骄阳般明媚热烈，与纪鸢歌站在一起，不知引来了多少“郎才女貌”的感叹。他们的关系像是小说里的青梅竹马情节，独属于一个耀眼光明的世界。

而时霜，这位京澜中学的冷面“学霸之光”，虽然名声不至于高调到被全校热议，却也因为那张棱角分明的高冷面庞，俘获了一些小众“粉丝”。不过，这位高岭之花素来以“生人勿近”的性格著称，哪怕被人目光追逐，也如悬崖上的白莲般孤傲，带着种无法触及的距离感。

然而，这样的时霜却从未料到，自己年少时的隐秘心思竟能被一场雨悄然改变。在母亲忌日同他一起淋雨的女孩，正是所有人口中的“纪鸢歌”。

自从得知真相的那天起，时霜开始偶尔浏览校内的表白墙，为的是多一眼窥见她的小小世界。他渐渐发现，纪鸢歌是个热爱向身边人撒播温暖的人。她毫不犹豫地弯腰为食堂阿姨拾起满是油污的碗筷，只轻轻一笑道：“没关系的阿姨。”她会抱起街边受伤的小猫，钻进一辆豪车，时霜笃定那只猫必定被安置得妥妥当当。

或许，正因为纪鸢歌的善意四散而无差别，他才格外确信，对她来说自己不过是茫茫人海的匆匆一面。

但那一天——他记得雨后初晴的澄净天空，记得青石街巷间升起的一道绚烂虹光，也记得，那个陪他静默淋雨的女孩，像极了那突然出现的彩虹，刹那间，竟在他流淌的岁月里留下了一抹难以抹去的深色。

高三的一整年，时霜像着了魔，自觉不自觉地关注着所有与她有关的蛛丝马迹。却始终没有多余勇气，与她再续一场话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