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白月光是她

“时总，都清点完了，我就先走了。”
方铭轻敲书房门，语气恭谨，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。

时霜收回视线，从一叠合约中抬起头，语气淡然：“辛苦了，方律师。”

方铭点头后随即离开，而坐在沙发上的孟烨木，却一点也没有走的意思。他不依不饶地追问着时霜那位“神秘太太”的一切细节，兴致盎然。

“我听我妈说你居然去相亲，当时我下巴都快掉了！”孟烨木装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，语速飞快，“你一向不是最讨厌这些吗？以前柳姨给你安排那些名门千金，你都懒得出门见人！话说回来，那位神秘小娇妻，不会就是某次相亲对象吧？”

时霜对他的一连串猜测轻轻蹙眉，几次欲开口解释，但孟烨木自说自话，根本不给他插嘴的机会。

“也好，也好，”孟烨木边喝水边唠叨，“你总不至于一辈子沉迷白月光吧？说实话，那可不现实。你那白月光现在可是一线女星！如果非得定义，她更像什么‘朱砂痣’，是不是？”

时霜终于忍无可忍，声音微沉：“孟烨木。”

孟烨木愣住了，眨眨眼：“什么事？”

时霜：“我的太太，就是你口中的白月光——纪鸢歌。”

空气，在这一刻突然凝滞。

“什——么？！”

孟烨木差点把手里的杯子打翻，震得说话都不利索。他双眼瞪圆，盯着时霜看了好一会儿，难掩震惊地结结巴巴问：“你……你跟纪鸢歌，真的结婚了？”

时霜点了点头，神情冷静得出奇。

孟烨木半晌才收回目光，整个人像看外星人似的盯着他：“兄弟，你这操作简直离谱，厉害，太厉害了！虽然我还是很震撼，但还是要祝贺你，终于得偿所愿了！”

得偿所愿……

时霜垂下眼，指尖轻轻摩挲着手边放着的钱包。打开后，一张泛了黄的相片静静躺在其中，而手机屏幕亮起时，那里的合照却分明是一片温暖的高饱和色调。他的目光在这两张照片间来回徘徊，眼眶不禁微涩。

隔着时光，他很清晰地记得她的样子。那抹灵动的倩影，似乎又一次跃然眼前。恍惚间，他忆起与纪鸢歌的初遇，那是八年前一个雨季的夏天，在他母亲的忌日里。

——

高二暑假的开头，帝都陷入了连绵不绝的雨中，那一周，每一天都弥漫着潮湿与灰暗。

时霜独自前往墓园，拒绝了继母柳云事先准备的白菊，而是自己去花店，挑了一束母亲生前最爱的百合。

柳云站在别墅门口远远看着他的背影，眉头轻轻皱着。在时霜上车离开后，她的心底仍有些不安，一连拨打了几个时天佑的电话，却依然无人接听。

今天，是时霜生母的忌日，而时天佑显然早已将这件事抛之脑后。

柳云理解丈夫在深时集团濒临破产的窘境下有多忙碌，但也心疼着少年肩负的孤寂与成熟——那种与年龄格格不入的隐忍总叫她揪心。事实上，她昨晚已经提了多少次，让时天佑陪自己的孩子去看妈妈，可最终还是落了空。

墓园里，少年手里那束百合轻轻放在墓碑前。

雨水从伞檐滑落，而伞下的少年显得异常冷静。他身形笔直却带着隐隐的疏离气息。在这片郁郁葱葱的绿山中，他站得静默而孤独。

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，少年的嗓音轻轻飘散：“妈，我好想你。”

不知过了多久，雨势逐渐加大。黑色伞柄被遗留在墓碑旁，代替他守住了一角的干净。时霜知道，母亲生前最讨厌雨天。而她冰冷地躺在这里数年，又淋了多少场无人知晓的大雨？

返程途中，他独自步行下山，不愿保镖为他撑伞。车在山脚停靠，他路过一条古旧的巷子，一时恍惚，记忆翻涌。他对司机说了一句：“停车，我想走走。”

他拒绝了司机和保镖递来的伞，只想让雨水再淋湿自己一次。他想，也许只有这样，才能与母亲那无数孤独的雨夜产生共鸣。

巷子里，低垂的雨帘将石板路洗得一片清亮，串串雨滴打落在窗棂边，伴着不远处的小花店散来幽幽花香。安静又悠长的氛围中，他偶然遇见了纪鸢歌。

女孩站在雨里，没有打伞，长发上凝着水珠，洁白的裙摆悄悄晕染出透明的水痕。袖口的细带垂落，似乎将要抵达地面。

她的安静，美得超然，像画。时霜从未对“美”有过具体感触，但这一瞬，他脑海里蓦然闪过曾经学过的概念——水墨留白。

美的最高境界，不在于浓墨重彩，而在于留白的空间之中所蕴含的无尽意境。画里的人，静默得仿佛天光投影的一抹灵气。

女孩似有所觉，缓缓踱步至他面前，眼里带着湿漉漉的潮湿。

她沉默几秒，然后开口：“你是不是和妈妈吵架了，所以离家出走？”

没头没脑的问题，却脱口而出，带着莫名的可爱。

时霜轻轻叹息，不夹杂任何情绪：“我没有妈妈了。”

雨丝细长，从豆大的雨滴成了密密的轻雨，像比刚才更细腻温和。短短一天，他第一次觉得，这场雨，竟然并不那么讨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