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1章 雁过拔毛

江羽近来奔波于县城与村落之间，为的是囤积粮食。起初还算顺利，但后来每次前往县城，总会遇到一些不开眼的灾民，妄图抢夺她手中的粮食。尽管每次都被她教训得鼻青脸肿，却依旧屡教不改。

她并非心怀慈悲的善人，不会轻易将粮食分给他们。说到底，这些灾民不过是这世间苦难的一角缩影，在世界的各个角落，还有无数如他们一般的苦难之人。

“总算熬到秋收了。”

江墨站在田埂上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，目光投向村口的方向。只见村口附近的树林里，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人，那些人时不时用充满贪婪和渴望的目光盯着他们。

自从这些灾民涌入后，村里的用水量急剧增加。原本清澈的河水已经彻底干涸，村里的井水也开始实行配给制，每人每天只能分到一瓢水，再多一滴也没有。

“别看了，干活吧！”

田地里只有江羽和江墨姐妹俩在忙碌，季明泽则被征召到护村队，与其他人一同巡逻，主要任务是监视那些游荡在村外的灾民，防止他们闯入村庄。

烈日当空，头顶的草帽被晒得滚烫，即便有草帽遮挡，依旧难以抵挡酷热的侵袭，让人感到口干舌燥。

由于稻苗缺水，又遭受虫害侵袭，每亩地的产量不足一百五十斤。

水稻收割、脱粒、晒干后不久，收粮官那刺耳的铜锣声便响彻整个村庄。一队由十名衙役组成的队伍，手持大刀，站在村中晒谷场的阴凉处，手中的铜锣敲得震天响。

“各家各户的主事人到齐了吗？”

收粮官是一位年约四十的中年男子，身穿儒衫，手持书册和算盘，端坐在晒谷场阴凉处的桌子前，面容严肃，不怒自威。

“回禀大人，都到齐了。”里正微微躬着身子，尽管心中怒火中烧，却不敢得罪眼前这位收粮官。

收粮官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一圈，当看到江羽时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，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猎物。

他眯起一双细小的鼠眼，语气轻佻地质问道：“这当家主事的人里，怎么还混进了一个妇人？”

话虽如此，他的眼神却肆无忌惮地在江羽身上游走，充满了赤裸裸的欲望，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。

江羽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冷。这就是女子当家主事的弊端。像这种朝廷的蛀虫，在下乡办事时，一旦看到长相出众的女子，难免会心生歹念。而现在，很明显，她已经被这个人给盯上了。

“大人，这位是我们村里招赘的妇人，她家里的事情都由她做主！”

“不知这次收粮，一亩地要收多少？还请大人明示，也好让大家伙提前做好准备。”

里正连忙解释了一句，试图将话题引到粮税上，避免收粮官继续纠缠江羽。

听到正事，收粮官总算收回了落在江羽身上的目光。

“这次收粮，十税三。你们江家村的粮食可是大丰收，想来一定能够足额上缴吧？”

收粮官捋了捋稀疏的胡须，斜眼看着里正，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。

“什么？”

“十税三？”

“怎么会收这么多？”

往年的田税最多是十税二，再往前几年，甚至只有十税一。今年眼看着要闹旱灾，怎么会突然增加到十税三？

村民们都感到难以置信，就连江羽也皱起了眉头。

她们家总共只有三亩地，总收成还不到五百斤。

这收粮官口中的十税三，显然不是按照实际收成来计算的，而是认定江家村今年是丰收之年。

如果真的是丰收，亩产大概在二百四十到二百八十斤之间。

按照丰收的最高标准，一亩地要交八十四斤粮食，三亩地就是二百五十二斤。

这直接是她们今年收成的一半。

再刨除九成上交给族仓，好家伙，她们家能留下的粮食连三十斤都不到。

这简直是要把人往死里逼啊！

“肃静！”

衙役们纷纷拔刀出鞘，面色冷峻，虎目圆睁，村民们顿时噤若寒蝉，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。

“十税三是老规矩了。南安县十里八乡，就属你们村的收成最好，按律上缴是理所应当的。”

里正苦着脸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，村民们也如同得到了某种信号一般，纷纷跪下。

“大人，今年雨水不足，虫害频发，地里的收成大减，还请大人可怜可怜我们，重新定个均数吧！”

同样是十税三，是按照二百八十斤来收，还是按照一百五十斤来收，这其中的差距可是天差地别啊！

难怪秋收前里正多次前往县衙，请求收粮官下乡，却始终未能如愿。如果当时人来了，事先采收了均数，这田税也就有了定数，无法像现在这样漫天要价了。

江羽也和其他村民一样跪在地上，心中充满了嘲讽。

“这好说。”

收粮官微微一笑，慢条斯理地翻开手上的书册。

“就按去年的标准来定，如何？”

里正脸色大变，猛地抬头看向收粮官。

去年江家村正是丰收之年，最好的田地收成二百八十斤，最差的田地也有二百四十斤。当时确定均数时，便定为了二百六十斤。

可今年的情况完全不同啊！

他的目光与收粮官的目光交汇，收粮官的眼神微微闪烁，随后朝着江羽的方向轻轻抬了抬下巴。

里正心头一凛，连忙低下头去，不敢再与收粮官对视。

一些机灵的村民也注意到了收粮官的眼神，跪着挪到里正身前，低声问道：“叔，大人的意思是……”

“闭嘴！”

里正厉声喝止住他，手微微颤抖，内心充满了挣扎和无奈。

“行了，就按去年的均数来收。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筹粮，如果到时候还凑不够，我们手里的刀可不长眼睛！”

收粮官不耐烦地挥了挥手，将村民们喝退。

待村民们离去之后，一名衙役凑到他面前，压低声音道：“大哥，刚刚那个妇人是不是就是……”

“闭嘴！少说多看！”

收粮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，那人顿时吓得缩了回去，再也不敢多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