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章 鬼上门

水缸见底，灶房凌乱，老宅被她闹了个底朝天。
江羽简直无法无天，肆意张扬到了极点。
真是奇了怪了，老宅那些人难道都是猪变的？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，竟没一个人醒来，睡得像死猪一样沉。
可以想象，等到刘氏清晨起来做饭时，看到满地鸡毛和内脏的灶房，那尖叫声定能刺破云霄。
当然，这都是后话了。
成功吓唬了王氏一伙人，还白得了一只香喷喷的烤鸡，江羽心头的怒火总算平息了一些。
“阿姐？”
刚迈进家门，就听见江墨带着几分惊慌的声音。江羽脚步一顿，抬头望天。
天色墨蓝，晨曦未露，大概是凌晨四点多。
“你怎么醒这么早？”
她摸出钥匙打开房门，只见江墨抱着家里那仅有的板凳，孤零零地坐在床边。
“阿姐，你……你上哪儿去了？”
听到江羽的声音，江墨这才放下板凳，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。
“我去老宅捉了只鸡来烤，正好你醒了，把阿奚也叫起来，咱们把这只鸡分吃了，打打牙祭。”江羽轻描淡写地说着，仿佛只是去邻居家借了根针。

江羽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烤鸡的草叶，一股浓郁的烧鸡香气顿时弥漫开来。虽然光线昏暗，看不真切，但这香气却霸道地钻入鼻腔。
浓郁的鸡肉香味扑鼻而来，江墨狠狠地咽了口唾沫。
她明明很想吃，却还是转过头去，声音带着哽咽：“我，我不吃，阿姐你吃吧！”
江羽愣了一下，随即才想起，江安粮去世还不到一个月，按规矩，她们姐弟应该守孝一年。
按照朝廷律法，守孝期间婚嫁可以不停，但在吃食上，却有严格的约束。
也怪她，活了这么久，脑袋里早就忘了这些繁文缛节。
这鸡被她割了脖子放血，自然想着烤来吃了。
“对不起，是我疏忽了。”
江羽带着歉意地揉了揉她的头，又将烤鸡重新包了起来。
这鸡该怎么处理呢？总不能扔了吧？这可是她辛辛苦苦烤的。
突然，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身影。
“二丫，你知道前山村怎么走吗？”
既然她们吃不得，那就送给能吃的人，就当是赔礼道歉了。
江墨一开始还不明白江羽问前山村是什么意思，直到江羽跟她解释清楚，她才恍然大悟。
想到季秀才，她不由得有些脸红。
她偷偷地看了江羽一眼，心想阿姐肯定不知道，当初婶娘还想把她许配给季秀才呢，不然也不会想着把这鸡给他吃。
她因为走得早，没听到江羽要招赘的事，这会儿提起季秀才，又觉得阿姐嫁给他似乎也不错。
毕竟阿姐还有半年就要满十六岁了，总不能等着官府配婚吧？
那些被配婚的姑娘，日子过得都不好，她不想让阿姐也过那样的日子。
小姑娘心事重重地在前面带路，好在月光明亮，路上也没有水坑，姐妹俩走得飞快。
说起季秀才，在这十里八乡也算是个名人。
只因他们祖上是外来的，前山村人大多姓李，姓季的人家只有几户，都是几十年前战乱时逃难来的。
季秀才的祖父便是其中一家，他们家世代单传。
倒也不是生不出儿子，而是不知怎么回事，这季家似乎被下了诅咒，不管生多少个娃，最后只能活下来一个。
大部分都在不满一岁时就夭折了。
而且活下来的，大多也活不过三十岁。
很多人更是二十来岁就死了。
季秀才的祖父二十九岁去世，他爹则是正好三十岁去世。
而他的祖母和母亲，也因为多次怀孕，却又接连失去孩子，伤心过度，早早就卧病在床。
早些年逃难来的时候，他们家还有些积蓄，季秀才更是从小就被送到学堂读书。
可后来他爹去世了，他祖母和母亲看病吃药都要花钱，家里的积蓄很快就用光了。
为了给母亲治病，家里的田地也卖了，原本有个挺大的宅子，后来也卖了给他母亲买药，换成了村子里没人住的破屋子。
左右连接起来，灶房、茅房、堂屋和厢房加起来也才三间屋子，拥挤不堪。
不仅如此，原本他考上秀才后是有希望中举的，奈何他娘病得太重，他后来更是把家里的书本都卖了出去，现在家里连笔墨纸砚都没有，更别说考科举了，连路费都拿不出来。
哦，不仅如此。
其实他连饭都吃不饱。
现在家里总共就只有三十斤粮食，每天也是省吃俭用的，可就算这样，也不知道粮食吃完了，日子该怎么过。
正是因为如此，他的婚事才一直被耽搁，又穷，又命短，哪家疼爱女儿的舍得把女儿嫁给他？
而不疼爱女儿的人家，他又拿不出聘礼。
按理来说，等待官府配婚，是他唯一的出路。
可是不管怎么想，他还是不甘心。
心里胡思乱想着，又一次因为饥饿而早早醒来的季明泽，紧了紧裤腰带，眼睛看着头顶的茅草。
什么时候又破了个洞？
透过破洞，一点月光洒了进来，他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。
想着得找个时间割些茅草，把屋顶修补一下，免得下雨的时候漏水。
“笃笃”
“谁？”
正当他想得出神的时候，突然有人敲门，他眼神一凛，随后似乎反应过来，眼中的异色骤然消失。
“季秀才，你开下门。”
少女的声音带着几分柔软，季明泽却吓得从床上坐了起来，下意识地抓住了床边的匕首，表情平静，声音却带着颤抖地问道：“你你你……你是何方鬼怪？我身无二两肉，家中也无甚银钱，你快往别处去，莫来找我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