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章 鸠占鹊巢

刘氏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乡下妇人，骨子里浸透着传统。

对于王氏卖孙女、虐待孙子的行径，她深感气愤，满怀同情。但与此同时，她也希望江羽她们能够孝敬长辈，与老宅的人和睦相处。在她看来，一家人，就算打断骨头也连着筋，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。

“我知道的，三阿奶。”江羽轻声应着，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。

“今天真是谢谢您了，改日我们姐妹再上门来看您。”

对于刘氏的一些想法，江羽心知肚明，尽管内心并不完全认同，但她并不想为此争论。毕竟，刘氏也只是随口一提，日后她们要如何与老宅的人相处，也轮不到她来指手画脚。

在她们最困难的时候，刘氏愿意伸出援手，对她们姐妹来说，这就是一个难得的好人。

“你是个好孩子。”刘氏的脸上堆满了慈祥的笑容， “阿奚已经洗干净了，穿的是锄头往年的旧衣服，你来得正好，带他回去吧。”

“好好跟他说说话，这孩子，唉……”想到阿奚那副呆滞的样子，三阿奶心中又是一阵怜惜。以前她可没看出王氏这个妯娌如此狠心，竟然舍得这样折磨这么小的孙子。

“好，谢谢三阿奶，等阿奚的衣服洗干净了，我再把锄头的衣服洗好送来。”江羽感激地说道。

刘氏动了动嘴唇，本想说不用，但转念一想，虽然是旧衣服，但现在锄头也穿得上，家里也没几件换洗的衣裳，便没有拒绝。

“那到时候你跟我说一声，我叫锄头他娘来拿。”

“好。”江羽应下，心想其实也没必要这么麻烦，等衣服洗好了之后，她再跑一趟送过来就好，哪有受了别人的恩惠，还让人家专门跑一趟来拿衣服的道理。

江墨小心翼翼地抱着江云奚从灶房后头的房间里走了出来，手里还拎着已经洗好的湿衣服。

“阿姐。”江墨轻声唤道，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。

江羽点了点头，转头朝刘氏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：“三阿奶，能不能借您家的扫帚用一下？”

“这有什么不行的。”刘氏爽快地从墙角拿了一把新扫帚递给江羽，又拿了一个撮箕。

“多谢，明天就还您。”江羽接过扫帚和撮箕，心里想着晚上得好好把家里打扫一下。

从江墨怀中接过江云奚，江墨则拎着湿衣服和扫帚撮箕，朝家的方向走去。

道路崎岖不平，正如她们姐弟三人坎坷的命运，充满了未知的曲折。

“娘，人走了？”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屋内传来，刘氏的大儿媳妇走了出来，她也是当奶奶的人了。她探头朝门外看了一眼，正好看到姐妹俩深一脚浅一脚的背影。这两个小姑娘之前都被养得很好，可父母才刚走不久，却都瘦了一大圈，真是可怜。

先前她怕家里人多吓着她们，便一直躲在屋里没敢出来。现在她们走了，家里人才敢出来透透气。

“走了，她们也是可怜，以后能帮就帮一把吧！”刘氏叹了口气，语气里充满了无奈。

想到已经几个月没有下雨了，她又皱起了眉头，一脸忧愁。

家里人点了点头，和刘氏一样，都忧心着地里的庄稼，一家子的脸上都难见笑容。

姐弟三人回到家时，一个婶子正站在院子里，她的脚边放着一些东西。见她们回来，便迎了上来。

“大丫，这些是我们从你阿奶家拿回来的粮食和柴火。灶房里的水缸也挑了一担水，你们先做些吃的，吃饱了，好让你阿奶把搬走的粮食还回来。”婶子的声音很轻，仿佛怕惊扰了什么。

想到他们去搬粮食时闹的那一出，婶子看着姐弟三人的眼神里充满了怜悯。

想让王氏把吞下去的东西再吐出来，只怕是难如登天。

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，他们帮得了一时，却帮不了一世，也不知道这姐弟几个，日后该如何生存下去？

“多谢婶子，今天真是劳烦您们了。”江羽感激地说道，心里充满了温暖。

“别谢，天色也不早了，我家里还有活儿，得走了。你们自个儿收拾收拾，我就先回去了。”婶子摆了摆手，转身离开了小院。

目送着婶子离开，江羽和江墨默默地把拿回来的东西归置好。

一小捆柴火，两三斤碎米，一点点油盐和一把蔫巴巴的小青菜，两张破旧的板凳，几副缺了口的碗筷，还有一口锈迹斑斑的铁锅。

“先做饭吧。”江羽打破了沉默，语气平静地说道。

屋子里安静得有些可怕，姐妹俩默默地来到灶房，开始生火做饭。一小把碎米，加上一大锅清水，用大火烧开，然后抽出些柴火，转成小火慢慢熬着。

江云奚则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，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，既不说话，也不乱动，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。

“阿姐……”江墨的声音带着哭腔，在寂静的灶房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
火光映照着江墨那张稚嫩的脸庞，脸上的红肿已经变成了青紫色，无声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，滴在地上，像是在呼唤江羽，又像是在呼唤着远方的亲人。

“唉……”江羽叹了口气，心里充满了无力感。

“我不是你阿姐。”她终于还是决定说出真相，她没办法欺骗这个可怜的孩子，她的阿姐早在上吊自杀的时候，就已经不在人世了。

仿佛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，江墨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，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。

江羽默默地搅动着锅里稀得像水一样的粥，没有出声安慰。失去亲人的痛苦，又岂是三言两语的安慰就能缓解的呢？

“我……我的阿姐……她……她死了吗？”江墨哽咽着问道，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。

“是。”江羽的声音很轻，却像一把利刃，狠狠地刺痛着江墨的心。

“那……那你是谁？”江墨抬起头，用充满泪水的眼睛看着江羽，仿佛想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丝希望。

“我？我叫江羽，跟你阿姐一样的名字，我是她请来保护你们的。”江羽温柔地说道，语气里充满了坚定。

“那……那你会走吗？”江墨怯生生地问道，仿佛害怕再次失去。

“当然不会。”江羽斩钉截铁地回答道。

一问一答，两人都没有注意到，原本呆呆愣愣的江云奚眼眶滑过一丝晶莹的泪水。年仅五岁的他，在经历了父亲的死亡之后，已经懵懂地明白了“死”是什么意思。

他不知道明明大姐就站在眼前，为什么二姐会问大姐是不是死了？

只是在听到那个冰冷的“是”字的时候，他的心里突然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难受，眼睛也变得酸涩起来，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。

当然，此刻的他并没有这么多复杂的感受，因为小小的人儿还沉浸在自己悲伤的世界里，只是生理的本能让他流下了无声的泪水。

孩子的心灵很单纯，但这并不代表着愚傻。

一人灌了几碗清得像水一样的粥，姐妹俩又默默地将家里收拾了一下。除了大件的物品，小件的东西大多都被老宅的人搬走了。江羽默默地将剩下的东西归置好，心里也大致清楚了老宅具体搬走了哪些东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