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章 年关暖流

在村里的观念中，一个人一旦失去了劳动能力，便如同折了羽翼的飞鸟，几乎难以再在这片土地上找到立足之地。

“大嫂，远水的腿，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？”陈盼弟低声问着，语气中满是隐忍与担忧。

省城医院从不枉其赫赫声名，手术过程顺利，技术更是精湛。陆远水的腿，奇迹般地被医生拯救了回来。以现有的医疗条件来说，医院无疑已尽力而为。后续检查时，每个人的心都悬在嗓子眼里，而当夏茜傲露出轻松的笑容时，这份紧张终于化为劫后余生的放松。

“远水的腿救下了。不过，恢复过程会很漫长。他以后虽不能干重活，但走路、跑跳都不是问题。”夏茜傲的话暖如冬日阳光，驱散了他们心中积存多时的霾。

“这就够了，这就够了！”陈盼弟喜极而泣。陆远水听罢，眼眶立刻湿润起来。这段时间，他一直强忍着郁气，不敢在家人面前表现出一丝软弱，而此刻，他终于可以卸下心底那层重担。

“大哥……”陆远水声音略微哽咽，却见陆离璟拍了拍胸膛，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：“二弟，以后家里的重活交给我！咱不用客气，我媳妇都说了，舍得力气养兄弟！”

“好，那我就不跟大哥矫情了。放心吧，大嫂，该咋治就咋治，有什么招尽管用，我不怕疼，也不怕苦。”陆远水笑了，口气坚定，如一片饱经风霜却依然挺直的叶。

接下来的日子里，夏茜傲按照病情，悉心调配药方，内服外敷一道抓起。外伤逐渐愈合之后，她又开始用药浴为他激发骨骼生长。而骨头的愈合与复健则痛彻心扉，简直像剜掉又嵌回一块鲜血淋漓的肉。初生的骨骼似乎存在某种生理的排斥，新长出的部分更是温柔又脆弱，还需要严格多番训练才能习惯新的力量。这样的难度，非一般人能够承受。

冬天的农活稀少，正好为远水的修养提供了时间。而夏茜傲虽化身陆家专属“军师”，忙得不可开交，却也抽空开始为下一步计划筹谋。她翻遍空间里的医书，配置药材，也时不时跑出去教袁平安。经过一段时间的悉心教导，袁平安的状况稳定了许多，如今甚至能与夏茜傲自然交流，尊她为师之意比以往更为恭敬。他也为陆远水的治疗方案提供了多角度的建议。

忙忙碌碌中，时间悄然滑进腊月。年关将近，村里的年味儿愈加浓厚起来。那时候，生活清贫而简单，但过年却是每个家庭最盛大的时刻——一年积攒下来的有限资源，终于能够在这一天尽情取用。从腊月初八开始，家家户户便忙活起来。杀猪宰羊、腌腊熏肉，尽是为了能让这么一场节日显得丰厚体面。尽管大队养猪多半得交给上面，但留给大家头上的那几斤肉，也足够全家人分些肉味添得满桌生香。

陆家，自然也不例外。尤其今年，陆远画时不时往外跑，像只忙碌的蜂，回来的时候总能带些从未见过的“稀罕玩意儿”，甚至不少银钱落入方慧英手中。此时方慧英已把欠的债一点点地悉数还清。她做人精明，深知“财不露白”的道理，存款剩下不少，却从不张扬。陆家表面依旧低调朴素，实则俨然十里八村的“黄金悍将”。

今年，她痛快地掏出两百块，大展阔绰手笔：“辛苦了一年，咱这年总得过得像样，不抠抠巴巴了。”于是鸡鸭鱼肉、烟酒糖块，鞭炮新衣……门类齐备，气派至极。为了迎接这个热闹的节日，母鸡的蛋清在油锅里炸成酥脆香浓的丸子，热油里翻滚麻花的香气随着东风飘上邻里人家的门槛。

这一日，是炸豆腐丸子的时刻。

陆家的厨房热火朝天。夏茜傲埋头调馅，陆离璟双手麻利地捏成一个个圆滚滚的丸子交给旁边的方慧英，而年纪最小的陆小四，则忙不迭偷一个塞进嘴里，留下满脸“偷食得逞”的模样。

“小崽子，不知道你妈心疼油咋的？”方慧英瞧见，拿笊篱就要捶他手背。

“妈，别这样，有话好说！”陆小四毒舌仍不忘偷嘴，“再说了，等过完年我就去当兵了，这难得的丸子味儿也算是家乡的美好回忆啊！”

“你去了部队还不是吃得比家里好？”方慧英虽嘴巴刻薄，语气中却含着抹不去的怜爱。军装早已发下，所谓硬刚嘴硬，便是母子之间最动人的牵绊。

肉香四溢，人情浓厚，一家人在除夕倒数。尽管嬉笑怒骂间鸡飞狗跳，但炙热的暖流却始终涌动，让一切寒冬都失了寒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