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 遭扣粮食风波

方慧英看似平静如常，但眼中掠过些许疲惫。她早习惯了披星戴月地忙碌，大大小小的事都压在她肩上，哪能轻易倒下去？

清晨，夏茜傲择了些养身的药材熬进米粥，又热了两个粗黄的棒子面饼子，配着几样咸菜端上桌。这便是一家子的早餐，看着简单却透着一份朴实的温暖。

饭后，陆离璟推着板车，一家人朝村头的大空场走去。这里，是村里一年一度的粮食分配地。方慧英快走两步，提了提快掉的鞋后跟，眼里闪过一瞬期待。

到得场中央，人群早已汇聚成一片涌动的海潮，乡亲们围得密密麻麻，个个满脸期盼。

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石磨上，手里挥舞着一根烟袋杆，气势逼人，“各位乡亲们注意啦！今年的收成好到爆，每人至少分一百多斤粮食，还有钱和粮票呢！”

石磨上的男人是刘军，村里大队长，嗓门洪亮得像朝霞初升的晨钟。他话音刚落，台下立刻沸腾起来，欢呼声此起彼伏。

“真有一百多斤？我咋跟做梦似的！”

“要真能撑到肚皮要裂，那今年苦可没白受啊！”

随着刘军一声令下，粮食分配正式开始，一个个名字被念出来，领粮的人满脸喜悦或享受羡慕目光而归。

“刘海！”刘军抽出一张记录，“一百四十五斤苞米粒，三十斤粮票，外加五十块现金！”

话音刚落，人群顿时炸开了锅，“这么多？我的天呐，发财啦！”

虽然像刘海这样“发大财”的是少数，大部分人也能领到百多斤粮食、几十元现金，大伙的笑脸写满满足。

轮到方慧英这一家时，她紧了紧抓着衣摆的手，目光死死盯向台上的账本。终于，念到她的名字：

“方慧英！七十斤苞米粒，二十斤黄豆！”

一瞬间，周围的欢呼都仿佛失去了声音。方慧英嘴边还来不及绽放的笑容，僵在了脸上。

“就这些？”她脸色微沉，抬头望向刘军，“没有粮票？没有现金？”

刘军也疑惑，连忙接过账本翻看，只见方慧英的名字下密密麻麻写满了扣分记录：什么玉米杆没收干净，地垄沟里玉米穗子遗漏，甚至地瓜秧子拽错了方向。“这、这扣得也太厉害了吧。”刘军忍不住嘀咕一声。

沿着记录往后翻，陆家其他人的工分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，顶多只能领个七八十斤粮食。一家八口人，加起来四百斤粮都不到，简直少得可怜。

忍了又忍，方慧英终究没忍住，“大队长，咱们这一年到头累死累活，凭啥才给这么点粮食啊？”

这时，站在台上的宋容爵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，慢悠悠开了口：“大队讲究公平公正嘛，扣分原因都写得一清二楚，按规矩办事。”

宋容爵是村里从北京下来的知青，会计员，负责记工分。一番话说得不紧不慢，却字字见血。

“可也不对啊！”陆离璟拍案而起，“小四这些年可是一天工不落，咋才六十来斤粮？”

陆小四气得双手攥紧，跳上前来，大声说道：“宋容爵，我干的活比别人一点都不少，这次是不是你耍心眼坑我们家了？”

宋容爵闻言，眼眸冷若冰霜，佯装要训人：“陆小四，吃饭可以乱吃，话不能乱说！什么怀恨在心、故意报复，你这话我可听不懂。”

台下有人窃窃私语，村民七嘴八舌议论起来。

“是不是陆小四平时干活偷懒了？”

“这也难说啊，陆老大和小五不是三天两头生病吗？拖累大队也是可能。”

“陆小四挺勤快的，我没见他偷过工。”

“别被表象骗了，年轻人可是鬼点子多！”

听着众人猜测，陆小四恼得满脸通红，“我没偷工！我干的活比你们都多，我满十五岁能算成人工分，这怎么还能比过去少？！”

陆离璟站出来，张开双臂像要护住自家弟弟，声音愤愤地嚷嚷：“我弟是老实人，你们污蔑他就是污蔑我们全家！”

底下一片聒噪，就连分粮的台阶上也不太平。刘军对着宋容爵说道：“这是不是弄错了？一家八口人，这才多少粮？还怎么活人？”

倒是宋容爵依旧神色镇定，拿出一沓借条摆到大家面前：“大队长，别忘了，方家还欠着大队不少钱。今年是最后期限，再不还，就只能用粮食顶。这是写明的规矩，我不过照章办事。”

陆小四目瞪口呆，顿时涨红了脸说不出话。他当然知道家里欠账，前些年陆老大和陆小五看病，花了不少钱，筹不够的，只好求助大队。“可、可是……”陆小四急得直跺脚，“真要这样，那我们一家子人吃啥？喝啥？饿死不成？”

宋容爵仿佛早有准备，轻描淡写回道：“谁欠债谁还钱，公事公办，您家情况特殊，大队已经尽力宽限了。”

这番话登时扭转了大家的风向，村民交头接耳，纷纷表示赞同。

“欠钱还债本来就是道理啊，再宽限下去大队也吃不消。”有个年纪大的村民摇头感叹。

“人家知青说得也没错，陆老大家里情况确实特殊，公家照顾够了……”另一个村里汉点头附和。

人群里看热闹的声音渐渐压过抗议的陆小四。一片喧嚣中，宋容爵嘴角微微勾起，眼底藏着一丝寒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