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章 老骥伏枥

“的确，梅老今年已经七十八高龄，末世之前，那可是给省级行政区做城市规划的大师，奖项拿到手软，绝对是经验老道的专家。可惜啊，末世降临，哪还有多余的土地给他老人家施展才华，发光发热呢？”唐清姝的语气里充满了惋惜。

苏曦听了，心中一动，追问道：“那位梅老先生现在住在哪里？我想找个合适的时间，亲自上门拜访一下。”

唐清姝和丈夫互相对视了一眼，最终还是丈夫开了口：“梅老先生没有自己的房子，一直跟着儿子儿媳住在基地提供的福利廉租房里。”

唐清姝迅速地查了一下通讯器，然后把地址告诉了苏曦。

苏曦道了声谢，转身就去找庄玖和关子宁，准备立刻出门。

唐清姝看着三人匆匆离去的背影，握住丈夫的手，感慨道：“真希望梅老先生能成啊！这么大年纪了，还在外面颠沛流离，儿子儿媳又不孝顺……唉，我一想起来就难受。想当初，那可是给大学生讲课的教授，多么体面的人啊，现在却落到这步田地！”

丈夫轻轻拍了拍她的手，安慰道：“苏老板是个明白人，你看她挑了这么久，一个满意的都没有，就知道她更看重租客们的生活品质，而不是一味地榨取土地价值，收租敛财。她和梅老先生是同一类人，肯定能行。”

唐清姝点了点头，脸上露出期盼的神色：“苏老板真是个好人，就是年纪有点小，欸？有二十岁了吧？还没对象吧？我娘家有个侄子——”

丈夫无奈地牵起她的手就走：“人家苏老板可不是普通人，你那侄子恐怕入不了她的眼，还是省省你的媒婆心吧。”

“说的也是哦。”唐清姝笑着，任由丈夫拉着她离开。

……

关子宁熟练地把车停在了大街上，转头对苏曦和庄玖说道：“你们俩先下车，地址显示，车子开不进去。”

苏曦刚一下车，就感觉脚下一软，低头一看，竟然踩了一脚的泥。原来这里是土路，家家户户都习惯把生活废水往外泼，久而久之，路面都快变成一条泥巴沟了。

苏曦和庄玖还没往里走几步，周围的住户们就纷纷从参差不齐的楼层窗户里探出头来，好奇地打量着她们。

这里是靠近东区的收容楼，居住的人员鱼龙混杂，环境也十分恶劣。像苏曦和庄玖这样穿着体面的外人，很少会出现在这里。

苏曦看着眼前的景象，心中对那位老先生的生活境况有了更直观的了解，不由得加快了脚步。

眼看就要到达目的地时，她们突然听到一阵刺耳的斥骂声：

“死老头！一天到晚就知道画画画！整天把自己关在屋里瞎画，也不知道画些什么玩意儿！一点忙都帮不上，全家上下全靠我操心！啊！我命苦啊！怎么就找了个废物男人，摊上你这么个神经病公公！我上辈子肯定是造了什么孽！”

苏曦停下了脚步，看到一个女人气势汹汹地扶着门框，站在自家门口，对着屋里破口大骂。

周围的邻居们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，依旧在狭窄泥泞的路边洗衣服做饭，完全没有受到影响。

庄玖仔细看了看门牌号，小声说道：“是这家，但好像我们来的不是时候。”

那个骂骂咧咧的女人似乎这才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苏曦和庄玖，她立刻停止了咒骂，转过头，用一种审视的目光，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们：“你们是谁？”

庄玖连忙换上一副职业的笑容，上前解释道：“我们是来找梅老先生的，请问能让我们拜访一下他吗？”

谭芳春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两圈，脸上露出了不怀好意的表情：“拜访？你们是西区来的吧？找他干什么？不说清楚来意，我是不会让你们进屋的。”

说着，她摆出一副耍赖的样子，张开双臂，挡在了门口。

庄玖尴尬地看了苏曦一眼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，甚至开始考虑是不是要给点钱才能让她们进去。

苏曦觉得庄玖实在是太礼貌了，对付这种人，就应该采取更直接的方式。于是，她面无表情地走到谭芳春面前，冷冷地说道：“他欠我们钱了，你别妨碍我们要账，不然就算你头上。”

庄玖听了苏曦的话，顿时目瞪口呆，她完全没有想到苏曦会用这种方式来解决问题。

谭芳春显然也被苏曦的气势给吓住了，她当场愣住，然后迅速地躲开，再也不敢阻拦她们。

苏曦顺利地带着庄玖走进了屋子。房间里光线昏暗，空间狭小拥挤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。

她们看到一位身材瘦小的老先生，正坐在窗台边上，埋头画画。

苏曦立刻收起了刚才略带粗鲁的言行，换上一副礼貌客气的表情，轻声问道：“请问您是梅老先生吗？”

庄玖在一旁看着苏曦瞬间变脸的速度，心中暗暗赞叹。

窗边的小老头听到声音，缓缓地转过身来。

苏曦和庄玖这才注意到，他是坐在轮椅上的。轮椅锈迹斑斑，似乎不太灵活，转动的时候，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。

老先生两鬓斑白，面容憔悴，身上穿着一件宽大起球的旧上衣，更显得他身形单薄。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，镜片还碎了一块，显然是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。

他扶了扶眼镜，佝偻着身子，用浑浊的目光看了看苏曦和庄玖，疑惑地问道：“你们是？”

苏曦连忙走上前，半蹲下身子，与老先生的视线保持平行，礼貌地说道：“梅老先生，我们是桃阳来的，想请您帮我们规划一下桃阳的土地使用，以及做一些社区相关的空间设计。”

梅弘懿听到这里，就要转动轮椅往回走，似乎不愿意和她们有任何瓜葛。

“谁让你们来找我的？他有没有告诉你们，我做的设计都是空想主义？在这个世道，根本不可能实现的。”

苏曦一把抓住他轮椅的扶手，认真地说道：“我看过您的作品，不然不会来找您的。桃阳需要您这样的设计师。老先生，您别急着拒绝我，要不我带您去桃阳看看？如果您觉得那边还入得了您的眼，不如就在那里安顿下来，之后的住宿生活，我帮您解决。”

梅弘懿取下眼镜，抬起浑浊的老眼，仔细地打量着苏曦，然后突然笑了一下：“小丫头，你要给我养老送终吗？”

苏曦认真地回答道：“如果您愿意。”

梅弘懿哈哈大笑起来：“那走吧，我这一把老骨头，还有点用。小丫头，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
“苏曦，曦子的桃。”

“好好，曦丫头，我要享福咯。”

刚好出去找停车位的关子宁也赶了过来，和庄玖一起，小心翼翼地把老人抬了下去。

苏曦则在后面帮着收拾老先生简单的行李。

老先生的东西少得可怜，连一套换洗的衣服都没有，能拿走的，只有他的画板工具，以及一堆他口中“空想”的设计图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