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章 囚笼

夜幕低垂，细雨如丝，轻轻地敲打着窗棂。宋流年站在窗前，望着这迷蒙的雨景，心中却如同被阴云笼罩一般，挥之不去的是那份沉甸甸的抗拒。

她贝齿轻咬着下唇，犹豫了片刻，才缓缓抬起头，那双翦水秋瞳凝视着陆谨言，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：“我的阿姐，为程军做事。”

她敏锐地捕捉到陆谨言面色一瞬间的凝滞，仿佛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，荡起圈圈涟漪。她深吸一口气，继续说道：“顾霖萧，他想利用我，引阿姐现身。”

陆谨言顿时语塞，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，愣在原地。他万万没有想到，在宋流年和顾霖萧之间，竟然还隐藏着如此复杂而纠葛的关系，像一张无形的大网，将他们紧紧缠绕。

见他久久不语，宋流年的心沉了下去，如同坠入冰冷的深渊。她以为陆谨言是后悔与她有所牵扯，一股凉意从心底蔓延开来，包裹着她。她强忍着心中的苦涩，挤出一个微笑，轻声说道：“之前不愿坦白，并非有意隐瞒，只是…我不想提及任何关于他的事。”

她缓缓起身，走到窗边，那双美丽的眸子凝望着窗外飘飞的细雨，仿佛在欣赏，又仿佛只是在放空。

“现在，你已经知晓一切。所以，如果你想离开……”

她的话还未说完，陆谨言已经箭步走到她身边，紧紧地握住她的手，用力一拉，将她拥入怀中。

宋流年猝不及防，身体微微一僵，如同一个精致的瓷娃娃，呆呆地站在那里，任由陆谨言收紧双臂，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。

陆谨言知道自己突如其来的举动可能会吓到她，但是此刻，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。

当她独自站在窗口，那双原本灵动的眼眸里，只剩下无尽的空洞和寂寥，仿佛一朵失去了生机的花，等待着枯萎。

那一刻，他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，一阵阵钝痛传来，让他无法呼吸。他害怕，害怕下一秒，她就会如同这雨中的雾气一般，从他的世界里消散，不留一丝痕迹。

“我不会走的。”

他在她耳边，一遍又一遍地喃喃低语，仿佛在向她保证，又仿佛在说服自己：“我不会离开你的。”

仅仅是这几句简单的话语，却如同春日暖阳，瞬间融化了宋流年心中筑起的坚冰，她的眼眶不受控制地湿润了，如同断线的珍珠，滚落下来。她感激陆谨言，在她孤立无援、彷徨无助的时候，愿意坚定地站在她身边，支持她，保护她。

她能够感受到陆谨言对自己那份特殊的情感，那份小心翼翼呵护的爱意。然而，顾霖萧昨日对她所说的那番话，却像一把锋利的刻刀，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，挥之不去。

“我劝宋小姐还是早点断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。否则，只怕会连累了陆谨言。”

她很清楚，自己现在的处境，如同深陷泥潭，寸步难行。她根本就没有资格，也没有权利，去奢望那些不该有的情感。

“我不想连累你。”

她抬起纤细的手臂，想要推开他，却似乎被陆谨言察觉到了她的意图，他反而将她抱得更紧，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。

他嗓音低沉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坚定地说道：“你根本就没有错，又怎么会连累我？顾霖萧因为你的姐姐而将你软禁于此，难道，你的姐姐一天不出现，你就要一辈子都被困在他身边，任他摆布吗？”

宋流年沉默了，她无力反驳。

一辈子……多么可怕，多么漫长，多么令人绝望的两个字。

陆谨言缓缓松开了她，他双手紧紧地握着她的肩膀，目光诚挚而热烈，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，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的眼睛：“宋流年，你相信我，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的。”

带她离开？

宋流年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着，鼻尖涌上一股酸涩，她的手指微微蜷曲，有些颤抖地抓住了他的衣角，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。

“你…你真的能带我离开这里吗？”她的声音很轻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希冀。

陆谨言几乎没有任何犹豫，重重地点了点头，语气坚定，掷地有声：“相信我！我绝不会食言！”

他思忖了片刻，继续说道：“我可以带你去国外，去一个顾霖萧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地方。我们可以重新开始，过平静安稳的生活。”

宋流年的心里瞬间闪过一丝欣喜，如同黑暗中亮起了一盏明灯，照亮了她前方的道路。然而，下一秒，她却又涌起几分迟疑和犹豫。

“那…那你的亲人怎么办？你的父亲，还有凝薇……”

她看见他刚刚还充满决然的脸上，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怔愣，如同平静的湖面被风吹皱，泛起层层涟漪。她原本还跳动得极快的心，也慢慢地静了下来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。

她微微扬起唇角，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，声音轻柔，如同羽毛般拂过他的心间，不知是在安慰他，还是在让自己彻底死心：“你能想帮我，我已经很感激了。比起我，你更需要留在你的亲人身边，尽一份孝心。”

陆谨言听着她这番体贴的话语，心里越发难受，如同压了一块巨石，让他喘不过气来。

他想到自己之前两次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流年被顾霖萧带走，却无能为力，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挫败感几乎要将他淹没。

这一次，他已经清楚地意识到，自己是她唯一能够依靠的人了，他又怎么能再次丢下她，让她独自面对这无尽的黑暗和绝望？

“我爹就是一只老狐狸，精明得很，他怎么样都能保住自己和陆凝薇，你不用担心他们。”陆谨言语气轻松地说道，试图缓和气氛。

宋流年听见陆谨言这样形容自己的父亲，忍不住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，如同冰雪消融，露出了明媚的春光。

陆谨言见她终于露出了笑容，刚刚的烦忧也稍微减轻了一些。他眼神坚定地看着她，如同许下誓言般说道：“流年，相信我。给我一点时间，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离开这里，让你彻底摆脱顾霖萧的掌控。”

宋流年的心里，也因为他的这番话，重新燃起了希望，仿佛破土而出的新芽，充满了生机。她用力地点了点头，眼神坚定而充满信任：“我相信你，谨言。”

陆谨言并没有在公馆多待，他心急如焚，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，尽快想出万全之策，将宋流年从这牢笼般的公馆里救出去。

宋流年也不打算多留他，毕竟她并不想顾霖萧从督军府回来时，二人撞个正着，平添不必要的麻烦。

尽管陆谨言早已在顾霖萧回到公馆之前就离开了，但是在晚餐的时候，赵可妍还是有意无意地向顾霖萧透露了陆谨言来过公馆的消息。她语气轻描淡写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。

宋流年以为，自己又会迎来一场狂风暴雨般的责难和惩罚。然而，出乎她意料的是，今日的顾霖萧却突然转了性一般，并未表现出昨日那般阴沉和暴戾，反倒是语气平静地提醒赵可妍：“我会让曹唯这几日多来公馆走动走动，你和他多培养培养感情。”

顾霖萧甚至连赵可妍的感情都好像是上纲上线一样，事先安排好了，这让宋流年不禁为赵可妍感到一丝不值和悲哀。

她甚至开始怀疑，顾霖萧的心里究竟有没有一丝一毫，一个普通人应该拥有的情感和温度。他似乎只是一个冰冷的机器，一切都以利益和目的为先。

他的那番话，伤害最深的自然是赵可妍。

刚刚揭发宋流年和陆谨言时，那点仅剩的傲慢和得意，瞬间消失殆尽，她的眼里充满了受伤和失望的神色，如同被遗弃的小兽，无助而可怜。

她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，任由晶莹的泪珠划过精致的脸庞，留下两道清晰的泪痕。

她凄凉地笑了起来，声音嘶哑而绝望：“难道，我的身边，就这样容不下我了吗？我为你做了那么多，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囚犯？”

她哽咽着，控诉着：“你宁愿把她这样一个女囚，困在这座冰冷的公馆里，也不愿意留我在你身边，尽心尽力地服侍你吗？”

顾霖萧却像是突然被人戳破了心事一般，猛地站起身来，脸色铁青，声音比之前更为冰冷，如同寒冬腊月的冰霜：“我的决定，还轮不到你来质疑！记住你的身份，做好你该做的事情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