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7章 炼狱

遍地尸骸，断臂残肢交错堆叠，层层叠叠，几乎要将这幽深的山谷填满。腐朽的衣衫，勉强盖住那些早已泛黑的尸骨，蓬乱的乱发与泥土混杂，遮掩着他们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。

顾霖萧用力地拽着宋流年，一直拖到山顶边缘才停下脚步。

宋流年无力地瘫倒在地，望着山谷中那触目惊心的尸山血海，闻着那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，娇躯止不住地颤抖。

反观顾霖萧，对眼前这炼狱般的景象，似乎早已习以为常。

他那冰冷的目光，扫视着山谷的每一个角落，最终，定格在了宋流年的身上。

“看到了吗？这就是不服从命令，不愿被征服的下场。”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，仿佛来自地狱深处。

他弯下腰，一把捏住宋流年的下巴，强迫她抬起头，与他对视：“宋小姐，难道也想成为这万千尸骨中的一员吗？”

宋流年被迫仰视着他，眼眶瞬间泛红，她声音颤抖，带着无尽的愤恨控诉道：“恶魔！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！”

她错了，错得离谱。

她原本天真地以为，这个男人只会从肉体上折磨她，却不曾料到，他的手段远不止于此，他还要从精神上彻底摧毁她。

这成百上千具死不瞑目的尸体，仿佛都在注视着她，仿佛下一秒，就会伸出枯槁的手，抓住她，将她拖入无尽的黑暗深渊。

顾霖萧看着她那双泛红的眼睛，深邃的眸光中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异样情绪。

“宋流年，这一切，都是你咎由自取，怨不得任何人。”他的声音依旧冰冷，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
宋流年凄凉地笑了，那笑容，比哭还要难看。

他说得没错，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，是她一意孤行，想要替阿姐顶罪，才一步步走到今天这般田地。

可如今，阿姐身在何处？是生是死？她一无所知。

她忽然觉得好累，这种如履薄冰，如同身处悬崖边缘的日子，她早已厌倦。

“杀了我吧。”她喃喃自语，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。

宋流年目光空洞地望着他，嘴里不停地重复着：“杀了我，杀了我……”

见顾霖萧无动于衷，她的目光，渐渐由黯然转为决绝，她近乎疯狂地伸出手，摸向他腰间，想要夺取那把放在枪套里的手枪。

顾霖萧早就看穿了她的意图，微微侧身，躲开了她的手。见她不肯放弃，还要硬抢，他的耐心终于耗尽，二话不说，自己掏出手枪，果断地上了膛，黑洞洞的枪口，对准了她的额头。

宋流年瞬间安静了下来，她缓缓抬起手，握住了顾霖萧的手，将枪口抵在自己的额头上，眼中，没有一丝畏惧，只有解脱。

“开枪啊！”她嘶吼着，声音里充满了绝望。

顾霖萧面若寒霜，下颌紧绷，他看着宋流年一脸决绝地闭上眼睛，那双纤细冰凉的手，紧紧地握着他握枪的手。

顾霖萧的食指，已经扣上了扳机，可却迟迟无法扣下。

在战场上杀伐果决的他，在这一刻，竟然犹豫了。

顾霖萧看着宋流年一心求死的表情，心中莫名地烦躁起来。他从未想过要杀了她，他只是想让她安静一点，能够听话一点，老老实实地待在他的身边。

待在他的身边……

这个念头一出现，让顾霖萧的心，瞬间乱了。他感觉自己脑袋一片空白，握枪的手猛地抬起，朝着远处的天空，开了一枪。

“砰——”

巨大的枪声，响彻山谷，惊飞了无数栖息的鸟雀。

一直坐在车里等候的李修杰，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吓了一跳，他急忙打开车门，下车查看，抬头望见顾霖萧还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，他心里才稍稍松了一口气。

宋流年紧绷的心弦，在听到枪响之后，彻底放松，她还未来得及睁开那双轻颤的眼睛，便已经昏了过去。

顾霖萧看着她虚弱地躺在地上，苍白如纸的脸上，几乎没有一丝血色，眼中，一片复杂难辨。

就在刚刚开枪的那一刻，他已经意识到，某些不该存在的情愫，已经悄然在他心底生根发芽。

可这些情愫，是不应该存在的。

有了情爱，就必然会有牵绊，有了情爱，就势必会暴露弱点。

作为偃军的督军，他绝不允许自己有任何的弱点，他不会给敌人任何可乘之机。

顾霖萧的面色，又渐渐恢复了以往的冷漠，他将手枪放回枪套，弯腰抱起宋流年，离开了这令人作呕的乱葬岗。



“流年……”

耳畔，又传来那熟悉的声音。

宋流年缓缓睁开眼睛，却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空旷寂静的树林之中。

“流年，流年……”

那一声声虚无缥缈的呼唤，不停地传来，宋流年急忙起身，四处张望，可周围，只有一棵棵枯槁的树木，不见任何人的踪影。

“流年、流年……”

“阿姐？是你吗？”宋流年一边焦急地回应着，一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寻找过去。

终于，她一步步走到了树林的尽头，眼前，出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小山坡。

宋欣瑶的声音更近了，宋流年确信，只要爬上这个小山坡，她就能见到阿姐了！

她心急如焚，几乎是连跑带爬地上了山坡，可眼前的一切，却让她瞬间愣住了。

尸体！层层叠叠的尸体！她又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地方！

她忍不住想要后退，却又看见，她的阿姐，此时正站在尸体堆中，微笑地看着她。

“流年……流年……”

宋流年几乎是无力地跪倒在地，她身体颤抖，朝着宋欣瑶喊道：“阿姐！快上来！快上来啊！”

可宋欣瑶却只是看着她，嘴角依旧挂着那诡异的微笑，一动不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