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章 笼中雀

苏子恒吞吞吐吐，欲言又止的模样，让顾霖萧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，语气也带着一丝不悦：“有什么话就直说，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？”

苏子恒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躺在床上，面色苍白的宋流年。第一次见到她时，那触目惊心的鞭痕便已昭示了她的身份。那些伤痕，仿佛是无声的控诉，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。

他深知，自己接下来的话或许有些冒昧，但他作为医生的职责，不允许他对任何人的健康视而不见。

“顾先生，”苏子恒斟酌着用词，缓缓开口，“宋小姐的身体极度虚弱，若不悉心调养，恐怕会留下难以根治的病根。若条件允许，最好能让她适当地外出走动，呼吸新鲜空气，这对她的身体恢复大有裨益。”

顾霖萧闻言，眉头皱得更紧了。他垂下眼眸，凝视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宋流年，沉默良久，最终还是微微颔首。

交代完一切，苏子恒便领着一名士兵，前去取药。

顾霖萧独自伫立在床边，目光深沉地注视着宋流年。他看到她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，心头一动，下意识地抬手想要为她拭去。

“阿姐，快逃！”

一声凄厉的呼喊，如同惊雷般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响。顾霖萧猛然一惊，仿佛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惊醒，原本伸出的手，僵硬地停在了半空中。

这个女人，即使在梦中，也在恐惧着他，憎恨着他！

顾霖萧原本温和的眼神，瞬间变得冰冷。他紧紧地攥起拳头，缓缓挺直脊背，目光淡漠地扫过宋流年的脸庞。随后，他毅然转身，离开了房间。

公馆门外，李修杰早已恭候多时。见到顾霖萧的身影，他立刻下车，恭敬地为他打开车门。

轿车平稳地行驶在路上，李修杰将早已准备好的士官名单递给了顾霖萧。

顾霖萧漫不经心地翻阅着，从中挑选出几个人名：“陆彦坤、何寄舟、曹唯，这三个人，你去暗中调查一下，看看人品如何。”

“是，军座。”李修杰恭敬地应道。

顾霖萧将名单放在一旁，闭上眼睛，似在养神。片刻后，他又突然睁开眼睛，问道：“上次让陆长坤做的衣服，进度如何了？”

李修杰仔细回忆了一下：“昨天碰见陆老板，他说旗袍和小洋装已经完工，只是那件礼服，因为工艺复杂，还需要再等两天，不过保证能在初八之前送到。”

顾霖萧满意地点点头，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自己的大腿，再次闭上眼睛，不再言语。

宋流年是被一阵浓郁的药味呛醒的。

她睁开眼睛，便看到李嫂正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，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。

李嫂也注意到了宋流年醒来，她连忙加快脚步，走到床边，语气关切地说道：“宋小姐，您醒啦？快趁热把这药喝了吧。”

那股刺鼻的味道直往宋流年的鼻子里钻，让她本能地皱起了眉头，一股厌恶之情油然而生：“先放在桌上吧，我待会再喝。”

李嫂心知肚明，这药一旦放在桌上，宋流年能不能喝，什么时候喝，就全成了未知数。若是耽误了病情，只怕顾先生又要责怪她办事不力。

她只好耐着性子劝说道：“宋小姐，这药要趁热喝，药效才好。为了您的身体，就稍微忍耐一下，一口气喝了吧。”

李嫂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，宋流年也不好再推辞。她艰难地坐起身，从李嫂手中接过那碗散发着苦涩气息的中药，深吸一口气，屏住呼吸，仰头一饮而尽。

那难以言喻的苦涩味道，瞬间在她的味蕾上蔓延开来，让她几欲作呕。

她赶忙将手中的空碗递还给李嫂，然后拉过被子，重新躺了回去，沉沉睡去。

宋流年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药罐子，每天除了要忍受身上伤口带来的疼痛，还要被迫喝下这些苦不堪言的中药。

所幸，经过几日的精心调养，她的身体也在逐渐恢复，那些狰狞的伤疤，也慢慢变成了淡淡的粉色，如果不仔细观察，几乎难以察觉。

这段时间里，宋流年的房间里还多了一个精致的衣柜，这是李修杰带着士兵搬进来的。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衣柜，宋流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兴趣，只是神情恹恹地靠坐在床头，目光空洞地看着他们忙碌。

李嫂往衣柜里添置了许多崭新的衣物，她转头看了一眼宋流年，轻声说道：“宋小姐，总穿这一身衣服也不好，这些都是顾先生特意找人订做的，您就穿这些吧，看着也精神些。”

宋流年的眼中，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。

再漂亮的衣服，对她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？难道，顾霖萧是想让她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，做一个供人观赏的金丝雀吗？

李嫂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宋流年低落的情绪，她心里也十分同情这个可怜的女子。可是，她清楚赵可妍对宋流年的态度，她不想给自己惹麻烦，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叹息一声，悄然退出了房间。

时光荏苒，转眼便到了初八。下午，顾霖萧提前从督军府返回公馆。李修杰小心翼翼地捧着从云裳裁缝店取回的衣服，送进了宋流年的房间。

他看了一眼宋流年，只见她神情呆滞地坐在窗边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
他将衣服平整地放在桌子上，语气恭敬地说道：“宋小姐，军座要带您去参加一个宴会，请您换上这身衣服。”

宋流年的眼眸微微颤动了一下，但却似乎并没有要起身换衣服的意思。

李修杰只好委婉地催促道：“军座已经在楼下等候了，宋小姐换好衣服，就可以下去了。”

他也不确定宋流年是否将他的话都听了进去，反正自己该说的都已经说了，他便干脆利落地离开了房间。

关门声响起，宋流年才缓缓转过头，看向了桌上那件精美的礼服。

带她去参加晚宴？

她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里，突然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。

或许，她能抓住这次机会，逃离顾霖萧的掌控！

她立刻起身，走到桌旁，低头仔细打量着那件礼服。

这是一件淡粉色的无袖旗袍，领口和裙摆处都镶嵌着精致的百褶，盘花扣上更是点缀着晶莹剔透的白玉，堪称整件旗袍的点睛之笔。宋流年轻轻抚摸着旗袍的丝滑面料，触手生凉，无需试穿，便知是上等的材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