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牢笼

宋流年缓缓睁开双眼，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阴暗潮湿。她发现自己依然身处那间铺满稻草的牢房之中，冰冷的地板触感让她意识到，这并非一场噩梦。

身上粗布囚衣不知何时换成了干净的新衣，她木然地凝视着斑驳的天花板，思绪混沌。过了许久，她才试探着动了动身体，一种隐隐的恐惧感涌上心头。然而，当她确认自己并未遭受赵潜的侵犯时，心中竟生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，眼眶也随之泛红。

前路漫漫，不知何时才能结束这暗无天日的囚禁。她渴望再次沐浴阳光，渴望与阿姐重逢，这些念头如藤蔓般在她心中滋生，让她无法平静。

她挣扎着坐起身，环顾四周，试图找一处可以依靠的角落。就在这时，她惊讶地发现，这间牢房里竟然多了一个人——一个同样身着囚服的女囚。

那女子静静地蜷缩在墙角，头深深地埋下，蓬乱的长发遮住了她的面容，几根枯黄的稻草夹杂其中，显得狼狈不堪。她身上的囚服早已被暗红色的血迹浸透，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。

宋流年并非喜欢惹是生非之人，只是淡淡地瞥了那女子一眼，便默默地选择了远离她的角落坐下，尽力与她保持着距离。

然而，没过多久，牢房的铁门便被几名狱卒粗暴地推开，发出刺耳的声响。

宋流年皱起眉头，只见几名狱卒毫不怜惜地将那女子从地上拽了起来，像拖着一只破败的玩偶。

那女子显然遭受过非人的折磨，双腿颤抖得厉害，几乎无法站立。狱卒们却毫不理会，粗鲁地将她拖出了牢房。

宋流年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双腿，瑟缩在角落里，一言不发。

紧接着，隔壁牢房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，那声音尖锐而凄厉，仿佛要穿透厚重的石墙，直击宋流年的灵魂深处。

她的心跳也随着这惨叫声而加速，她将头埋在膝盖上，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，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。

伴随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，还有赵潜那阴冷而充满威胁的拷问声，断断续续地传入宋流年的耳中。

“程军……军火……老实交代……”

宋流年极力想要不去听那些令人作呕的声音，但那些字眼还是像魔咒一般钻进了她的脑海。她猜测，那女子定是不愿屈服于赵潜的淫威，所以才遭受了如此残酷的折磨。很快，牢房里便传来了令人头皮发麻的鞭打声，一下又一下，抽打在皮肉之上，发出令人胆寒的声响。

拷问持续了近两个时辰，才渐渐平息下来，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沉默和令人窒息的压抑感。

牢房的门再次被打开，几名狱卒像丢弃破麻袋一般，将那女子扔回了牢房，然后便迅速地锁上门，离开了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。

那女子浑身浴血，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，一动不动，不知是死是活。

宋流年犹豫了片刻，这才缓缓起身，小心翼翼地走到那女子身边，颤抖着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鼻息。

“我……还没死……”

那女子用极其沙哑的声音说道，吓了宋流年一跳。

她连忙缩回手，惊恐地退后几步，警惕地盯着那女子。只见她依然紧闭着双眼，维持着仰躺的姿势，仿佛随时都会断气一般。

“你……你叫什么名字？”宋流年的声音有些颤抖，打破了牢房里的沉寂。

那女子微微睁开眼睛，艰难地将头转向宋流年，眼神中充满了戒备。

宋流年同样警惕地看着她，不敢轻易表露自己的身份。

女子见宋流年没有回答，也并不恼怒，只是虚弱地笑了笑，继续说道：“这里……可是专门关押程军俘虏的地方……你……你也是叶澜之的人？”

她说话的声音很轻，似乎有意避开偃军的耳目，生怕被人听见。

女人口中的叶澜之，正是程军的督军。仅凭一个“也”字，宋流年便对女子的身份有了大致的猜测。

女子见宋流年依旧沉默不语，便轻轻点了点头，似是赞同她的做法，语气虚弱地说道：“也对……是该……保持警惕……”

那女子挣扎着想要起身，她用一只手撑着地面，皱着眉头，试图坐起来。

好不容易坐起身子，她深深地看了宋流年一眼，似乎对她的谨慎表示赞赏。随后，她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，步履蹒跚地朝着牢房的另一个角落走去。

“不过……看在你……也是程军同仁的份上……我要…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……”

她好不容易走到角落，吃力地靠着墙，慢慢地滑坐在地上。

她挑了一个较为舒服的姿势后，才抬起头看向宋流年，嘴角勉强挤出一个虚弱却带着得意的笑容。

“叶督军……拿到了……偃军第四军区的布防图……并在……今天袭击了……偃军的第四军区……给……偃军……造成了……不小的损失……”

女子在说这番话的时候，始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宋流年的表情，果然捕捉到了她脸上细微的变化。

布防图已经落入了程军的手里……这是否意味着……阿姐已经脱离了危险？

宋流年迫切地想要知道宋欣瑶的安危，但她无法确定眼前这个女子的真实身份，更不敢轻易相信她的话。

如果她是偃军故意安排在她身边的奸细，那么她之前所承受的一切痛苦都将毫无意义。

宋流年强行压抑住心中那呼之欲出的疑问，她深吸了一口气，垂下脑袋，不再理会那个女子。

女子见她反应冷淡，也不再自讨没趣，只是将头轻轻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，闭上眼睛，不再说话。牢房里再次陷入一片沉寂，只有彼此微弱的呼吸声在黑暗中回荡。

华林公馆内，李嫂和丫鬟月秋正忙碌地准备着，为难得归家一次的顾霖萧精心打点一切。

赵可妍从罗书铭那里得知顾霖萧要回公馆的消息后，立刻换上了新买的素色旗袍，站在穿衣镜前，一遍又一遍地整理着自己的仪容，力求完美。

直到她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稳稳地停在了公馆门外，她的心跳瞬间加速，这才赶忙提起裙摆，快步下楼迎接。

顾霖萧刚走进公馆大门，便听到楼上传来一阵“咚咚咚”的急促脚步声。

他抬起头，便看见赵可妍正踩着一双白色的高跟鞋，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，娇俏地朝他奔来。

顾霖萧的嘴角难得地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，他看着赵可妍，仿佛看着一个年少不懂事的妹妹一般，眼神中充满了兄长般的宠溺。

“霖萧哥——啊——”

赵可妍的双眼只顾着落在那个挺拔俊朗的男人身上，心中喜不自胜，脚步也随之加快。谁知，乐极生悲，她脚下一崴，惊叫了一声，身体失去平衡，眼看着就要从楼梯上重重地摔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