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8章 遗骸殇

“更何况，那年宫闱剧变，宫里头乱成一锅粥，奴才们只顾着各自逃命，谁又能确切知晓他的生死下落呢？”顺昭仪语气急促，仿佛生怕陆扬不相信，“说来惭愧，其实我仅仅是在太后娘娘召见温嬷嬷时，远远地瞥见过她一面，别说是攀谈，就连一句问候都没能送上。”

陆扬听罢，面色瞬间阴沉下来，目光如鹰隼般锐利，紧紧地盯着顺昭仪，厉声质问道：“当真如此？你们之间当真没有私下里的任何往来？”

顺昭仪闻言，心中一惊，连忙伏下身子，光洁的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地面，声音带着一丝颤抖：“陛下圣明烛照，奴婢所言句句属实，绝无半点虚假！陛下是奴婢的天，奴婢能够拥有今日的荣华恩宠，全仰仗陛下的恩赐，又怎敢做出那等忘恩负义之事？”

陆扬听了这番话，脸色稍缓，紧绷的嘴角也微微放松，他满意地点了点头，随即将手伸出，虚扶了一下顺昭仪，淡淡地说道：“起来吧，地上凉，别动不动就跪着，朕又没责怪你什么。”

顺昭仪见状，心中暗喜，连忙起身，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，轻声说道：“陛下宽仁慈厚，奴婢铭感五内。奴婢虽蒙圣恩，却也深知宫规森严，自当谨言慎行，恪守本分。”

陆扬沉吟片刻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，缓缓开口道：“既然如此，那你就替朕去趟旧冷宫吧，好好探查一下那里的情况。”他顿了顿，又补充了一句，“若是能与温嬷嬷搞好关系，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，也好随时向朕禀报温遥等人的动向。”

顺昭仪听后，心中虽然有些忐忑，但还是立刻恭敬地领旨应下。陆扬见她态度坚决，便赏赐了她一块出宫的令牌，挥手示意她退下。

顺昭仪拿着令牌，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宫殿，她屏退左右，独自一人在空旷的大殿中踱步，眉头紧锁，似在思索着什么。良久，她终于下定了决心，只带了两个平日里最为信任的宫女，悄悄地离开了皇宫，绕过繁华的街道，朝着温园的方向疾驰而去。

当温嬷嬷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养女时，积压在心底多年的情感如同火山般喷涌而出，再也无法抑制，母女二人紧紧相拥，泪如雨下，泣不成声，久久未能分开。顺昭仪没有丝毫隐瞒，将陆扬派遣她前来的真正目的，一五一十、详详细细地告诉了温嬷嬷。

温嬷嬷听后，原本就布满皱纹的脸上，此时更是显得愁云密布，神色凝重到了极点，她语气急促地说道：“此事关系重大，切不可掉以轻心，还是赶紧去禀告县主吧！”她又转过头，语重心长地叮嘱顺昭仪，待会儿见到温遥后，一定要多加恭敬，万万不可造次。

当她们一行人来到温遥的住处时，顺昭仪才猛然发现，虽然温遥的年纪比自己小了几岁，但这小姑娘身上所散发出的气质，却显得异常从容淡定，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尽在她的掌握之中。即便自己贵为昭仪，拥有着至高无上的荣耀和地位，但站在温遥面前，却仍然感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，浑身不自在。

她深吸一口气，竭力压制住内心的不安，心中暗暗惊叹道：“真是被她压了一头啊，这气势，完全不在我这边了……”顺昭仪微微弯下腰，向温遥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仪，轻声说道：“妾身见过县主。”

温遥轻轻地挥了挥手，示意她不必多礼，语气平淡地说道：“不必如此客气，想必你这一趟出来也不容易，请坐吧，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。”

顺昭仪闻言，心中更是惊讶不已，她抬起头，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温遥，忍不住在心中嘀咕道：“这县主……竟然如此直接？”

温嬷嬷见状，生怕顺昭仪耽误时间，连忙在一旁小声催促道：“快说啊，你还藏着掖着干什么？有什么话就赶紧说清楚！”

顺昭仪定了定神，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，然后将陆扬让自己前来的缘由，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：“县主，妾身在宫中犹如浮萍般飘摇不定，身不由己，处境艰难啊！陛下让妾身前来，妾身实在是无从拒绝。然而，若是妾身不来，那年幼的清婉公主，日后恐怕也难逃一劫啊！”

“虎毒尚且不食子，陛下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手呢？”温遥抬起眼眸，目光平静地望向顺昭仪，神态自若，仿佛在听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。

“县主有所不知啊！”顺昭仪苦笑一声，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，“前阵子，陛下为了拉拢朝中的臣子，巩固自己的地位，竟然答应将皇后娘娘所生的九公主，下嫁给那镇远将军做填房。那镇远将军已经年过四十，而九公主才仅仅十二岁啊！连嫡出的公主尚且如此，更何况那些身份低微的庶出公主呢？”

“宫中那些有点门路的妃子们，为了自己女儿的将来，个个都想方设法地给自家的公主提前择婿，也不求对方的门第有多高，只求人品相貌过得去就行。她们想着年纪小的女婿好拿捏，却没想到陛下很快就察觉了这件事，有好几位妃子因此受到了惩罚，被贬入了冷宫。”

“陛下的心思可以说是瞬息万变，难以捉摸，今天或许还对妾身恩宠有加，指不定过两年，妾身年老色衰，便会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。”顺昭仪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哀伤，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悲惨命运，“妾身知道大将军王和县主都是重情重义之人，所以斗胆恳请县主，帮帮可怜的清婉公主，让她能够躲过这一劫啊！”

温嬷嬷听了这番话，眼眶也渐渐湿润了，她心中暗自担忧，不知道清婉公主的命运将会如何。

“你的理解可能出现了一些偏差。”温遥缓缓地摇了摇头，脸色沉了下来，语气虽然平缓，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，“我可不是什么救苦救难的菩萨，更没有普度众生的义务……”

“县主大可放心！”顺昭仪连忙打断了温遥的话，目光中透出一丝坚定和决绝，“只要能够帮到清婉公主，妾身愿意为县主您抛头颅，洒热血，万死不辞！”

温遥听了这番话，嘴角微微勾起，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，似乎在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想法，她淡淡地说道：“别说得那么血腥，我又不嗜杀，更不是那种动不动就杀人的人。你只要帮我办成一件事情，我就能保证保住清婉公主一生的安宁。”

顺昭仪听了这番话，眼中顿时闪烁着兴奋的光芒，她迫不及待地问道：“县主请尽管吩咐，只要是您说的事情，妾身绝对无有不从！”

“先别急着承诺。”温遥微微摇了摇头，神情严肃地说道，“这件事，恐怕并不好办啊。”

顺昭仪抿了抿嘴唇，竭力压下心中的不安，语气坚定地说道：“不管有多么困难，妾身都会竭尽全力，还请县主明示。”

“你可知前秦的越王？”温遥缓缓地问道，声音不大，却如同惊雷一般在顺昭仪和温嬷嬷的耳边炸响。

此言一出，顺昭仪和温嬷嬷都愣住了，她们面面相觑，眼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。温嬷嬷更是目光微微睁大，嘴唇轻颤，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，想要从记忆深处挖掘出关于越王的蛛丝马迹。

顺昭仪思索了片刻，终于轻声回答道：“越王殿下乃是前秦数一数二的名将，不仅拥有着力拔山兮气盖世的盖世神力，而且还勇敢果断，智勇双全，为前秦立下了汗马功劳。”她心中暗暗想着：“这次的事情，难道和越王有什么关联吗？”

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，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凝固了一般，让人感到压抑和窒息。

温遥最近总是做一些奇怪的梦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具身体里残留的魂魄在作怪。在梦中，她常常会看到温涛临终时的场景，听到他对自己语重心长的嘱托，他希望有一天能够将自己的父母合葬在一起，让他们入土为安。原主在这几年里留下的便利，让她觉得替人完成遗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，而且刚好顺昭仪主动送上门来，她自然要问个究竟。

“当年越王身死之时，我虽然年纪尚小，但却也听说过一些关于他的事情。”顺昭仪思索了许久，终于缓缓开口说道，“据说，越王殿下身死后，他的遗骸被送入了皇宫，但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，就不得而知了。”

温嬷嬷再也忍不住了，她鼓起勇气，颤抖着声音问道：“县主，难道……难道您是越王殿下的遗孤？”毕竟，越王妃可是姓许啊！

温遥转过头，目光平静地看向温嬷嬷，见她也是宫中的旧人，想必对当年的事情有所了解，便也没有隐瞒，直接坦诚地说道：“是的，我正是越王的女儿。嬷嬷知道些什么吗？”

温嬷嬷闻言，眼中顿时闪烁着晶莹的泪光，她长叹一声，声音哽咽地说道：“县主节哀啊……越王殿下的遗骸……恐怕再也找不回来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