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8章 刁民

“草民寻思着，这刨土疙瘩的营生，说白了就是靠天吃饭，风险太大，这才想着进城找出路。”孙大牛挠着后脑勺，憨厚的脸上堆满了无奈。

“皇上乃是天下父母官，一言九鼎，草民斗胆问一句，您老人家能担保冯大人说话算数吗？”刘二紧随其后，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。

冯彰气得浑身筛糠，脸色由红转青，恨不得立刻扑上去，撕烂这泥腿子的嘴。若不是顾忌场合，他早就命人掌嘴了。陆扬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，他狠狠地瞪着冯彰，心想：这个蠢货！这点小事都办不好，简直是丢人现眼！这些刁民，简直不堪教化！

刘二感受到冯彰杀人般的目光，偷偷地往孙大牛身边蹭了蹭，小声嘀咕：“我说错啥了？俺说的都是实话啊！”

孙大牛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，写满了不以为然，他瓮声瓮气地说：“瞎操心！皇上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吗？咱老百姓说实话，还能掉脑袋不成？倒是那说瞎话的，才得小心着点……”

“哎，那个啥……刮池子？是哪个池子来着？好像还跟个碗有关？”刘二一脸茫然，显然没明白其中的深意。

陆扬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，难道冯彰是用“万剐凌迟”这种酷刑来威胁这些乡巴佬？他不敢相信，堂堂朝廷命官，竟然会如此愚蠢，做出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情。

冯彰此刻已是面如土色，冷汗涔涔而下。他压低声音，近乎咆哮地斥责道：“你们这些蠢货！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，是死罪！难道你们不懂吗！”

孙大牛却像没事人一样，扯着嗓子嚷嚷：“知道啊！冯大老爷说了好几遍了！这些词儿，俺们都记牢了！”

“那个，皇上！”孙大牛一边磕头，一边眼神乱转，抓耳挠腮地转向刘二，“刘二哥，第一句咋说的来着？”

刘二愣了一下，随即咧嘴一笑，露出一口黄牙：“你的词儿我哪儿记得住！俺只记得要告那县主，强抢民田，骄奢淫逸，还有那石墙的事儿……”

“等等，咱村里只有土坯墙，哪来的石墙啊……”刘二挠了挠头，一脸疑惑。

旁边一个皮肤黝黑的农夫，也跟着插嘴道：“就是，县主是说过咱们吃草！可咱吃的明明是红薯叶，可香了！和杂粮面搅和在一起蒸，再蘸上点酱油醋，那味道，啧啧，想想都流口水！”

“前几天发的红薯面，你没吃啊？”刘二瞪了他一眼，反驳道，“正好赶上俺娘过寿，俺媳妇儿用红薯面擀了面条，俺娘说，比那白面还好吃！”

他一脸的回味无穷，“县主府上的温嬷嬷，还特意给俺们送了一碗肉，那叫一个香啊！”

“嘿！这算啥！”孙大牛扯着嗓子嚷道，“上个月，俺们村的狗娃家房子塌了，他爹摔断了腿，大将军王立马派人来修房子！”

“那房子盖得，亮堂堂的，俺当时就想着，要是俺也摔断条腿就好了。结果没过两天，县主就派人送了半扇猪骨头，香味飘了半个月！”

陆扬听得怒火中烧，五脏六腑都快气炸了！这群刁民，简直是把金銮殿当成了村头大槐树底下！还有冯彰这个蠢货，简直是朽木不可雕也！

他猛地一拍龙案，怒吼道：“都给朕闭嘴！”

几个农夫吓得浑身一哆嗦，赶紧闭紧了嘴巴，大气都不敢喘。冯彰这才意识到，刚才自己是关心则乱，被这几个没文化的家伙给气昏了头。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，急忙说道：“陛下，此事定有蹊跷！依臣之见，这三人并非真正的农夫，不如严刑拷打，定能问出幕后主使！”

孙大牛一听这话，顿时火冒三丈，指着冯彰的鼻子骂道：“冯大老爷，你可真不是个东西！俺孙大牛，祖上三代都在上杨村种地，要不是你信誓旦旦地说能给俺爹治病，还说要在城里给俺们买房，俺才懒得跟你来这儿受罪！”

“就是！俺还想着多挣几个钱，好给家里添置点东西。县主说了，要趁着这段时间多干活，等农忙的时候才能顶得上用！别耽误了俺的正事！”刘二也急忙辩解，语气里充满了不满。

“冯大老爷，你咋能这样说呢？”另一个农夫也举起手，大声喊冤，“你不是还去过俺家吗？咋能说俺们不是庄稼汉呢！”

“是啊是啊！”众人纷纷附和，低头看看自己那双粗糙的手，和沾满泥土的脚，露出饱经风霜的皮肤，“俺们这一身行头，除了庄稼汉还能是啥？”

说着，他们撸起袖子，挽起裤腿，恨不得把鞋袜都脱了，给皇上好好展示一下他们这身“庄稼汉”的铁证。陆扬被这群人吵得头昏脑涨，忍无可忍，再次用力拍了一下桌子：“够了！都给朕滚出去！”

三个农夫如蒙大赦，立刻从地上爬起来，连滚带爬地冲出金銮殿，嘴里还不停地嚷嚷着要钱，各种不满的抱怨声，此起彼伏。

殿外的太监见状，生怕惹怒了陆扬，连忙掏出一些碎银子，打发了这三人，并命人将他们驱逐出宫。

原本他们还打算在宫门外给这几个刁民一点颜色看看，谁知刚走到宫门口，就碰到了宋澄思派来的人。

其实，刘二最开始确实是抱着占便宜的心思，想着能从冯彰那儿捞点银子，弄套房子。可谁知，他刚回到家，把这事儿跟老娘一说，刘老娘顿时就炸了，指着他的鼻子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。

“你个没良心的！想钱想疯了吧！”刘老娘一把揪住他的耳朵，硬是把他拽到了军营。

刘二无奈，只能跟着去了。他原本是想找宋澄思，当面把事情说清楚，可阴差阳错，却碰上了藏锋。藏锋一见到刘二，立刻把他叫到一边，神色严肃地对他耳提面命了一番。

经过一番打听，藏锋很快就摸清了冯彰的小动作。他立刻派人去安抚其他的两个农民，并承诺会保护他们的安全，事成之后，更是有丰厚的田地作为奖励。藏锋还说，他会把这件事，告诉乡里的父老乡亲，让大家知道，皇上是为民做主的好皇帝。

这下，三人心里彻底有了底，便一路装模作样，跟着冯彰进了宫。

出宫的时候，他们心里乐开了花。走在路上，还互相吹嘘着这次的“宫廷经历”，絮絮叨叨地说着，将来也要给子孙后代，讲讲自己“进宫面圣”的传奇故事。哪个庄稼汉，能有这样的经历？而且还得了皇上的赏银，虽然数目不算多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