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6章 棒打鸳鸯

先前的自信像被狂风吹散的落叶，消失得无影无踪。冯彰小心翼翼地合上那本让他头疼不已的账册，带着几分试探，向端坐上首的温遥请教：“县主，卑职心中有一事不明，还望县主不吝赐教。”

温遥朱唇轻启，露出一抹浅笑，那笑容如春风拂柳，温和而亲切：“冯编修不必客气，但说无妨。”

冯彰定了定神，将那本账册重重地拍在面前的红木桌案上，发出沉闷的声响，他指着账册上密密麻麻的记录，语气中带着几分困惑：“这上面记录的许多东西，卑职闻所未闻，见所未见。不知这些作物有何用途，又属于五谷之中的哪一类呢？”

温遥闻言，忍不住轻笑出声，那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悦耳，她的眼中闪烁着一丝玩味的光芒，意味深长地说道：“如果随便找一个老农来，问他何为五谷，恐怕他也未必能说得清楚。”

“对于他们而言，最重要的莫过于能够吃饱穿暖，只要田地没有闲着，能够充分利用起来，那就是好的。”温遥顿了顿，突然抬手指向冯彰身上穿着的官袍，接着说道：“就如同冯编修身上穿的这身衣裳，你或许知道它的质地是何，产自何地，但你又是否知道它是如何被生产出来的呢？”

“那些老农或许会种植麻葛，但他们辛劳一生，也未必有机会穿上用麻葛制成的衣裳，更无从得知这衣裳究竟有多么的精细。”温遥的声音不高，却字字珠玑，直击要害。

“难道仅仅因为他们不懂得，就代表这些东西无法被生产出来吗？”她反问道，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定。

“同样的道理，仅仅因为冯编修你不认识这些农作物，也并不意味着它们就无法填饱百姓的肚子。”温遥微微一笑，神态从容而自信，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。“你不会真的认为我温遥，会不顾风吹日晒，抛头露面地住在帐篷里，忍受蚊虫的叮咬，仅仅只是为了种植一些毫无用处的玩意儿吧？”

面对温遥的反问，冯彰一时语塞，之前的质疑和不屑早已烟消云散，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敬佩之情。

温遥见状，捂嘴轻笑，那笑容带着几分狡黠，又带着几分得意，“看来，你还真是这么想的呢！”

这时，一直默不作声的宋澄思，突然压低声音，与站在一旁的温嬷嬷低声吩咐了几句。温嬷嬷心领神会，微微颔首，转身离去，片刻之后，便端着一个精致的白玉盘走了过来。

盘中盛放着一小堆金黄色的玉米粒，在阳光的照耀下，闪烁着诱人的光泽。其间还点缀着一些青红相间的豆子，以及黑色的芝麻，色彩搭配鲜艳，令人食欲大增。

一股淡淡的甜香扑鼻而来，冯彰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，发出了抗议。

温嬷嬷面带微笑，端着玉盘走到冯彰面前，轻声说道：“听闻冯编修在此饮食不习惯，不妨尝尝这个，或许能缓解一下思乡之情。”

冯彰心中充满了疑惑，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接。他小心翼翼地摆了摆手，想要拒绝。

温遥和宋澄思见状，彼此对视了一眼，眼中都闪过一丝鄙夷之色。

冯彰见状，顿时感到脸上火辣辣的，心里也明白，以大将军王的身份，断然不可能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毒害他。于是，他最终还是伸出手，用汤匙舀了一勺玉米粒，放入嘴中，准备尝试一下。

“甜的……真香！”玉米粒入口，一股淡淡的甜味瞬间在口中蔓延开来，那甜味清甜而不腻人，瞬间征服了他的味蕾，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。

盘中的豆子也特别软糯，入口即化，好吃得让他停不下来，一口接着一口地吃了起来。不知不觉间，他竟然将整个盘子里的玉米粒都扫荡一空。

吃完之后，冯彰意犹未尽地看向温嬷嬷，眼神中充满了渴望。

温嬷嬷面带微笑，心领神会地退了下去，只留下一个空空如也的盘子。

冯彰转头望向温遥，脸上写满了疑惑，忍不住问道：“县主，这……这是什么？”

温遥随手丢给他一个带着青色外皮的玉米棒子，漫不经心地说道：“接着！”

冯彰手忙脚乱地抱住玉米棒子，心中更加困惑不解，“县主这是何意？”他之前在田地里见过许多这样的东西，却始终不知道它们的名字和用途。

“这个叫做玉米。”温遥轻声说道，“你刚才吃到的美味，正是以玉米为主要材料制作而成的。”

冯彰小心翼翼地剥开青绿色的玉米皮，露出了里面排列整齐的黄白相间的玉米粒，他顿时目瞪口呆，心中暗忖，自己之前竟然从未见过这种作物。

“这还是未成熟的玉米，就已经可以食用了。等到成熟之后，还有更多的吃法。”温遥耐心解释道，“玉米可以作为主粮来食用，而且种植起来也相对简单许多，易于推广。”

冯彰缓缓点了点头，心中豁然开朗，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，“臣受教了。”

一旁的宋澄思见状，也适时地开口说道：“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，可以回去复命了。”他们很快就要过节了，留下这些碍眼的东西只会让他们感到不愉快。

冯彰知道自己不受欢迎，只得告辞离开。

不过，他并没有急着返回京城，而是放低了姿态，主动找到了温嬷嬷，希望她能够带自己去厨房参观一下。

温嬷嬷并没有直接答应，而是顺从地派人去请示了温遥。在得到温遥的许可之后，她才带着冯彰走进了厨房。

走进厨房，冯彰这才见到了许多食物的半成品。

由于温嬷嬷准备得十分周全，厨房里的食材都处理得非常干净精致，甚至比御膳房的还要好。

冯彰在厨房里仔细地参观了一番，心中收获颇丰，这才客套地向温嬷嬷道别，随后便带着随从返回京城。

在回去的路上，他已经在心中默默地构思好了应对陆扬的说辞。

回到京城之后，他顾不上回家梳洗打扮，而是直接进宫面圣。

陆扬一直在焦急地等待着冯彰的消息，几乎是立刻就传旨召见了他，还带着几分埋怨的语气说道：“这次去了这么久，怎么不早点回来？”

然而，当他见到冯彰狼狈的模样时，脸色顿时沉了下来，语气严厉地斥责道：“你怎的这般模样便进宫来了？简直是失仪之罪！”这可是殿前失仪，按照律法，可是要掉脑袋的。

冯彰闻言，立刻跪倒在地，痛哭流涕地说道：“陛下，臣冤枉啊！求陛下为臣做主啊！”

陆扬见状，大为震惊，连忙问道：“难道你这副模样，是大将军王所为？”

冯彰重重地点了点头，语气坚定地说道：“臣奉旨查账，却被大将军王发配到穷乡僻壤，让臣与那些泥腿子同吃同住……简直是生不如死啊！”

陆扬看着眼前衣衫褴褛、头发缠结的冯彰，脸色变得十分凝重。冯彰身上远远传来的恶臭，更是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。他心想，冯彰能够忍受这一切，想必是付出了巨大的意志力啊！

“好了，好了，”陆扬挥了挥手，打断了冯彰令人不快的哭诉。“爱卿，你先下去好好梳洗一下，换身干净的衣裳，再来向朕禀报。”

站在一旁的两名小太监见状，急忙上前搀扶冯彰离开。陆扬则立刻吩咐手下的人清理地面，小心检查是否有虱子……一时间，整个大殿里乱作一团，太监和宫女们忙得不可开交，将殿内的物品一件件地更换，重新点燃了熏香。尽管如此，陆扬仍然感到浑身不舒服，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沐浴更衣，以免沾上虱子。他甚至下令将之前穿的衣袍全部焚烧，以绝后患。

经过一个半时辰的忙碌，陆扬才勉强让自己恢复了些神态，重新落座，慢悠悠地品着半盏茶，冯彰这才得以再次觐见。

看到冯彰面色憔悴，陆扬适时地让他坐下，语气也缓和了几分：“爱卿受苦了，快坐下慢慢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