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章 遥指佞臣

面对昔日对“自己”关怀备至，又曾为自己仗义执言的宋澄思，温遥敛起心中复杂的情绪，以恰到好处的恭敬，一丝不苟地福身施礼：“见过大将军王。”

这疏离而客套的礼节，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，瞬间刺痛了宋澄思的心。他眉宇间不由得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，曾经的亲昵与依赖，如今都化作了这公式化的问候。

一旁的牛太后，原本期望看到的是温遥形容枯槁、狼狈不堪的模样。然而，映入眼帘的却是她红润健康，神采奕奕的姿态，心中的妒火与恨意瞬间如火山般喷发。若是眼神能够化作实质的火焰，恐怕早已将温遥焚烧成灰烬！

她恶狠狠地瞪视着身旁的冯保，在心中暗暗发誓：“好你个狗奴才！竟敢欺瞒于我！等此事了结，定要让你尝遍欺君罔上的滋味！”

然而，眼下的情势容不得她过多算计，解决眼前的困境才是当务之急。

牛太后快步上前，一把拽住宋澄思的衣袖，声泪俱下地哭诉道：“儿啊！你瞧瞧她！根本就不把哀家放在眼里！我方才与你说的句句属实，我待她一片真心，她却如此怠慢于我！这还有天理吗？”

宋澄思无奈地叹息一声，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老太太，满脸的委屈与哀怨，活脱脱一个寻求安慰与同情的弱者。

牛太后一边用手中的丝帕揉搓着眼角，一边任由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滑落。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，此刻写满了愁苦与凄凉，仿佛受尽了委屈。

温遥轻轻吸了吸鼻子，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的神情，故作不解地问道：“咦？这是什么味道？怎么隐隐约约有一股辛辣的味道？”

宋澄思见状，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，但还是强忍住笑意，一本正经地说道：“母后，想必是您老人家生姜用得太多了。”

牛太后闻言，原本悲戚的神情瞬间凝固，脸上的肌肉也变得僵硬起来。

不过，她毕竟是久经宫廷斗争的老手，很快便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，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，辩解道：“哪里有什么生姜的味道？这是薄荷脑油！哀家最近头痛得厉害，所以才多用了一些！”

她顿了顿，立刻将话题转移到自己最关心的事情上：“这些都不重要！重要的是，你看看，哀家费尽心思，给她安排了这么好的去处，她却处处与哀家作对！这难道不是事实吗？”

“可不是嘛！”温遥轻描淡写地应和一声，随后悠然自得地说道：“我不就是被太后娘娘您，以一个莫须有的‘秽乱宫闱’的罪名，打得死去活来，最后还被您像丢垃圾一样，丢到这个鬼地方来的吗？”

她环顾四周，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：“这世上，除了男男女女，难道就没有其他的事情了吗？难不成我和一个男人说一句话，就一定代表我和他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？”

温遥话锋一转，语气凌厉地质问道：“敢问太后娘娘，您这一辈子，就没有和除了您父兄、丈夫、孩子以外的男人说过话吗？这偌大的皇宫里，难道除了皇室中人，就没有其他的男人了吗？”

牛太后被温遥这一连串的反问，问得哑口无言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。毕竟，每天前来为她请脉诊治的太医，可都是货真价实的男人……

“至于您说对我有多么优待，”温遥轻蔑地一笑，继续说道：“如果说不给我提供任何疗伤的药物，反而还派人用浸过盐水的鞭子狠狠抽打我，不许我吃任何东西，还时常对我进行言语上的羞辱和嘲讽……那么，太后娘娘，您对我的疼爱，简直是深入骨髓啊！”

宋澄思原本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取而代之的，是如刀锋般锐利的目光，直直地射向牛太后。

牛太后被宋澄思这充满压迫感的眼神，吓得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。她立刻提高了嗓门，声色俱厉地反驳道：“胡说！你这完全是无稽之谈！我不过是轻轻地打了你几下，让你饿上几顿，这只不过是小小的惩戒罢了！哪里像你说的那么严重？”

温遥不再理会歇斯底里的牛太后，转过头，将目光投向宋澄思。

与面对牛太后时的冷漠和疏离不同，当温遥看向宋澄思时，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温柔和关切，仿佛寒冬里的一缕阳光，温暖而明媚。“王爷，您受苦了。”

宋澄思看着温遥，眼中的冷酷渐渐消融，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温柔和关切。他语气坚定地说道：“你放心，我保证……”

“等一下！”温遥抬手制止了宋澄思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，她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。“大将军王，我有几样东西，想要给您过目。”

她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身后的郭顺，郭顺心领神会，立刻指挥着几名侍卫，抬来了两个沉重的箱子。在众人的注视下，第一个箱子被缓缓打开，里面的物件，一件一件地被呈现在众人眼前。

“王爷，这是许姑娘，也就是原主，第一次来到冷宫时所穿的衣裳。”郭顺的声音低沉而严肃。

那是一件早已被鲜血浸透的衣裙，由于时间太过久远，原本鲜红的颜色，早已褪成了深褐色。衣服的后背，更是被撕扯得破烂不堪，露出了里面暗淡的布料。

紧接着，一瓶早已用尽的金疮药，以及一些内服药的残渣，也被呈了上来。郭顺解释道：“这些是冯安公公后来偷偷送来的。”

看到这些触目惊心的物证，宋澄思紧紧地抿着嘴唇，脸色阴沉得可怕。他猛然转过头，目光如利剑般，狠狠地刺向牛太后。

牛太后被宋澄思这充满杀气的眼神，吓得脸色瞬间变得惨白，身体也控制不住地向后退去。

郭顺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，他继续从箱子中取出物件，呈上来的，竟然是冯安公公第一次来冷宫时，所带来的各种刑具……

牛太后见状，急忙用手扶住自己的太阳穴，心中惶恐不安，只觉得一阵阵的心悸。她知道，如果让宋澄思继续看下去，自己所做的一切，都将暴露无遗。

温遥摆了摆手，示意郭顺停止展示第一个箱子里的东西。“打开第二个箱子。”

郭顺依言，从第二个箱子中，取出一张泛黄的建造图纸，神情郑重地说道：“王爷，这是这一带的建筑图纸。这里最初是前秦时期，用来训练新奴婢的地方，名叫听训堂，占地约六亩。”

“后来，为了安置犯了错误的宫妃和奴婢，又在听训堂的基础上，扩建了六亩，统称为思过堂，宫里的人，也习惯称之为冷宫。”

郭顺的声音顿了顿，继续说道：“前秦的庆帝，有一位宠妃，在她尚未得到宠幸之时，因为血统低微，就被安置在旁边的听雨轩。后来，她因受宠而扩建了听雨轩，改名为翠华宫，占地约八亩左右。”

“庆帝驾崩之后，这位宠妃也跟着遭了殃，翠华宫也被重新划入冷宫的范围。”

“再后来，前秦覆灭，周围的宫室，也因为战火而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毁。高祖皇帝认为，重新修建这些宫室太过奢侈，于是干脆将整个地方圈了起来，全部划归为冷宫。从此以后，冷宫的面积，就超过了一百亩。”

为了让宋澄思更加直观地了解冷宫的变化，郭顺又展示了一张关于温遥刚来到冷宫时，冷宫的样貌的草图。紧接着，他又将冷宫逐步改建的记录图，一一呈现在宋澄思的面前……

接下来，郭顺又呈上了几本账本，这些账本，详细地记载着牛太后和冯安，是如何一步步地折辱温遥的。

其中一本账本上，清晰地记载着某年某月某日，冯安送来的物资清单，以及太后折辱温遥的命令；另一本账本上，则详细地记录着某年某月，冷宫与某宫某人进行交易的详细记录，包括交易的物品、数量、金额等等。

这些账本，就像是一部黑暗的历史，将冷宫中的一切，都历历在目地呈现在众人的面前。

还有一本账册，则清晰地列出了冷宫里的人口、职务、待遇，一切都井井有条，有条不紊。

看到眼前所呈现的一切，宋澄思的心中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。他难以相信，这一切，竟然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姑娘，在短短的时间内完成的？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？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