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章 粮荒疑云

滁阳城，雄踞于昱炎国边陲，宛如扼守咽喉的要塞，是抵御西林铁骑的最后一道屏障。

它依仗着天险，坐落于深邃幽长的峡谷之中，两侧山峰陡峭入云，唯有峡谷这一条羊肠小道可供通行，真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。

然而，再坚固的堡垒，也需要有充足的给养才能发挥作用。

朝廷的粮饷，已经整整五个月没有送达了！

即便孟将军早有远见，开垦田地，积攒了一些粮食，也早已在漫长的消耗中见底。

别说精粮了，将士们早就开始挖野菜，啃树皮，煮成勉强能下咽的粥汤充饥。

到了现在，就连树根树皮都变得稀缺难寻。

更有甚者，一些百姓误食了观音土，腹胀如鼓，痛苦不堪，最终活活胀死，惨状令人不忍直视。

城中水井也日渐干涸，往日清澈的井水如今涓涓细流，就连主将孟楚殇的嘴唇也干裂起皮，因为太过干燥，反而渗不出血丝。

“城中，可还有骡马？”孟楚殇声音嘶哑，艰难地问道。

副将神情黯淡，不忍回答：“将军，已经没有了。五天前，滁阳城最后的三头驴子，也已经被宰杀殆尽，熬成了肉汤。”

那几头可怜的驴子，混杂着搜集来的树皮树根，以及零星的几把青草，一同烹煮，勉强让全城百姓分食。

虽然每个人只能分到半碗稀汤和几块肉沫，但这已是近来难得的荤腥了。

“那就……杀马吧。”孟楚殇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，才吐出这句话，瞬间老了十岁。

副将闻言，立刻单膝跪地，急声道：“将军，万万不可！若是将马匹宰杀，我们如何抵挡西林国的骑兵铁蹄？”

“若是将士们都饿死了，又谈何抵抗西林国？”孟楚殇语气坚定，不容置疑。

副将一时语塞。

虽然明知希望渺茫，但他还是试图劝说：“将军，不如我们……撤退吧。留得青山在，不愁没柴烧啊！”

“我孟楚殇，生于滁阳城，与滁阳城共存亡！纵然是死，也要死在滁阳城！”孟楚殇的声音掷地有声，回荡在空旷的书房内。

副将面色沉重，但并不感到意外。

若非孟楚殇将军如此忠义刚烈，他们这些将士，又怎会如此死心塌地，誓死追随？

可他还是想再劝一劝。

孟楚殇看着副将，语气低沉：“传令下去，宰杀一半的战马，让所有人饱餐一顿。你……带上一部分人，护送百姓们撤离吧。”

副将脸色骤变，惊呼道：“末将誓死追随将军，绝不苟且偷生！”

“我让你护送百姓离开，并非全然是为了保全实力，也有我的一点私心。”孟楚殇眼神复杂，带着一丝柔情，“雨晴那丫头，性子倔强，一直不愿离开。我希望你，无论用什么办法，都要将她带离这滁阳城。”

这，是他身为父亲，最后的私心了。

副将嘴唇翕动，想要说些什么，却最终难以拒绝。

孟楚殇神色缓和下来，拍了拍副将的肩膀：“去吧，多带一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，你们不必陪我一起，为滁阳城陪葬。”

副将虎目含泪，哽咽道：“将军！”

孟楚殇挥了挥手，示意他退下。副将拖着沉重的步伐转身，刚走到门口，书房的门便被人猛地推开。

“将军！将军！有人……有人送粮食来了！”

那扇饱经风霜的木门，被人用蛮力推开，狠狠地撞在了副将的鼻子上。

“嗷！”副将痛呼一声，捂着鼻子，鲜血瞬间从指缝间涌了出来。

然而此刻，无论是他自己，还是孟楚殇，注意力都不在他的伤势上。

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：“有人送粮食？！”

“是！是真的！”冲进来的小兵，是个皮肤黝黑的少年，脸上写满了激动之色，“有好多……好多粮食啊！”

孟楚殇闻言，立刻大步向外走去：“快！快带我去看看！”

副将也顾不得疼痛，捂着鼻子紧随其后。

他心中暗想：莫非是朝廷那边，良心终于发现了？

若是有了粮食，他们就不用忍痛杀马，自己也不用带着百姓们逃离家园了吧？

那么，滁阳城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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滁阳城乃是边关重镇，即使在粮草匮乏的情况下，守卫城门的士兵们依然挺直腰杆，眼神锐利，不敢有丝毫懈怠。

在仔细核实了刘叔的身份之后，他们一行人被允许进入了滁阳城。

城内的人口，比青雀城要多得多，但眼前的景象，却并没有比青雀城好上多少。

随处可见面黄肌瘦的百姓，他们用渴望的眼神，死死地盯着车上的粮食，不停地咽着口水。

若不是进城之后，就有一队士兵负责护送，恐怕早就有人忍不住冲上来哄抢粮食了。

刘叔等人自然不能靠近军营重地，只能在军营之外暂时停了下来。

一些控制不住的百姓，紧紧地跟随着粮车，仿佛要把眼珠子都黏在上面。

刘叔看着一路走来的景象，脸色变得格外难看。

正如孟雨晴小姐在信中所说，滁阳城的情况，比想象中还要糟糕。

当他远远地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走来，看到孟楚殇将军比从前消瘦了一大圈，刘叔的眼眶顿时湿润了。他快步上前，单膝跪地，声音哽咽：“将军！属下……属下来迟了！”

“刘江？怎么是你小子？”副将看到刘叔，又扫了一眼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十辆马车，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。

就这么一点粮食，能顶什么用？

孟楚殇的想法也与副将相差无几，但他想得更多：“雨晴……这是把家里的粮食都给送来了吗？”

他心里清楚，孟雨晴为了筹集这些粮食，肯定费了不少心思。

可对于一个军队来说，这实在是杯水车薪，无济于事。

孟楚殇的第一反应，是想让刘叔把粮食再拉回去，可当他看到周围那些瘦骨嶙峋的百姓，用充满渴望的眼神盯着那十车粮食时，他又实在无法开口。

沉默了半晌，他叹了口气，说道：“这次……就算了。之后让雨晴别再送了，这么点粮食，根本不够吃。”

说着，他准备挥挥手，让人将粮食混着马肉一起煮了，多一点粮食，也能让城中的百姓多饱一分肚子。

一直没找到机会开口的刘叔：“……”

他罕见地打断了孟楚殇的话，语气坚定地说：“将军，之前小姐给您送的信，信上所说的……都是真的！”

孟楚殇无奈地叹了口气，眼神复杂地看着刘叔：“刘江，怎么你也跟着雨晴一起胡闹？”

早就料到孟楚殇不会轻易相信，刘叔也不着急，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压缩饼干，撕开包装，递到孟楚殇面前：“将军，您尝尝看。这一块小小的饼干，就足够抵得上……一顿粮食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