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5章 他，还记得我吗？

慕凝轻轻抚着手臂上那个小小的桃心，看着那个纹路时，她曾告诉年幼的祁旋：“这样很漂亮，我很喜欢。”她清楚地记得小男孩因为这句话眉眼间绽开的笑意。可是如今，岁月似乎早已将那曾经的温暖掩埋，只留下旧伤如利剑刺进他心头的痕迹。

芳灼圣女倒在地上，虚弱地喘息着。当那压着她喉咙的手突然松开的瞬间，她睁开满是恐惧的眼睛，却再看不到那恨意滔天的少年身影。祁旋消失在黑暗中，像一道影子。

……

山谷里，气氛压抑至极。同行的修士怨愤地质问祁旋：“为什么放过那魔女？你知道为了这次机会，我们付出了多少努力！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！”

一名年轻的男修满腔怒火地踏步上前，语气逼人：“祁旋！没人逼你参与这次行动。但现在刺杀失败，你却莫名其妙放了她！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更像是刻意配合芳灼声东击西，然后故意让她逃走！说，你究竟有何居心？”

“住口！”怀灵厉声喝止，用目光扫向那名激动的男修：“阿啸已然斩杀了保护芳灼的所有魔修！我想——那魔女或许藏有何等诡计，才侥幸逃脱罢了。”

但另一些修士依然不依不饶，目光如刀：“即便如此，那他至少也得解释原因，给我们汲取教训的机会。这么沉默算什么！”

一直坐在窗台上的少年终于开了口。他晃荡着双腿，目光漫无目的地落在窗外开得正艳的桃花上，语调懒散得仿佛事不关己：“没有原因，我临时改变了想法，觉得还是放她一条生路。”

这话无疑是点了火药桶。几个修士操控不住怒气，猛地站起身来，被怀灵用身体堵在身后。

“你对得起祁氏的列祖列宗吗？”一名年长修士眼中含泪，声音悲切地质问。

祁旋回头望向这些人，嘴角挑起一抹冷笑：“当年没守住凌云峰的是你们，现在夺不回的也是你们，列祖列宗会责备六岁半的我太无能吗？”话落，他挑衅似地扬了扬眉，神色玩世不恭。

那修士面露羞愧，一时哑口。另一名温和的修士试图劝慰：“小天尊，我们拼尽全力，无非是想助您一臂之力，夺回洞天福地，打败魔尊陆枫，还九州以安宁啊。”

然而，祁旋只报以一声轻蔑的嗤笑，漫不经心地回应：“若我想要点什么，不用等你们帮忙，自己随时可以拿回。至于打魔尊还是芳灼，都别扯上我。我早已没有同伴。当初被遗弃时没有，现在没有，以后也不会有。”

所有人哑然无声。

……

就在山谷中的争辩达到顶点时，慕凝的灵魂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一名女修的身体中。情绪与肉身逐渐契合的慕凝迷迷糊糊听着激烈的交锋，等她完全清醒过来时，只见祁旋面无表情地翻出了窗台，孤身远去。

她咬紧下唇，顾不得多想，立刻追了上去。

仙官留给她的时间屈指可数，她必须赶在天亮前找到祁旋，并让他明白，曾伤害他的芳灼，不过是魔尊禅渊的傀儡，而她对他的关爱从未有过一分虚假。她不是为了所谓苍生，而只是无法忍受自己曾那般依赖她的小胖崽，长大后竟孤零零一个人。

慕凝顶着陌生的面容，借着冬雪残存的寒意在黑暗中寻找他。她一口气翻过几座山岭，喊得嗓音都沙哑了，却依旧不见祁旋的踪影。可是，某种直觉在提醒她，他就在不远处，似乎故意保持着若隐若现的距离。

她眯了眯眼眸，终于露出一丝狡黠笑意，对着四周空气娇声喊道：“谁家的小宝贝想吃刚出锅的兔头呀？”

她清楚，这句熟悉的家常语一定会唤醒祁旋深埋的记忆。她赌他会好奇，想知道这个陌生女子为何说出专属于他们的话语。

她赌赢了。

当残月高挂，夜半时分，那个少年终于出现在山腰间。他带着几分不耐，语气冰冷:“你是谁？”

而就在这一刻，祁旋眼前的女修仿佛被施了定身术。她怔怔地望着他，所有情绪在双眸中翻涌。眼泪瞬间夺眶而出，那是一种幸福与悲伤交织、无法言喻的复杂情感。

缓缓地，慕凝抬起颤抖的双手，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珍宝般触碰少年的脸颊，声音沙哑而微颤：“我们阿啸，长这么高了啊……瘦得太多了……”

月光映在祁旋的脸上，将那冷漠的神色照得更为清晰。他的戒备如刺猬般竖立，及时提醒自己，这个陌生女人看似温柔的话语，也许藏着芳灼深不可测的阴谋。

可是，他按捺多年的情感，被那一声久违的“阿啸”轻易击溃。空气中，他熟悉而久远的温柔爱意，再次袭卷而来，纵然他已封闭心灵多年，却无法抵挡这一份灼热的亲昵。

他定在原地，任凭冰雪将脚边覆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