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8章 刀光血影

滕羽倒在冰冷的地面上，生命的最后一息仿若被烈火炙烤的残枝，摇曳着燃尽。他恍惚间听到楚漓那冷漠的声音，尤其当“宁神香”几个字飘入耳中时，眼神骤然一凝，竟从弥留之际硬生生爬回些许神志。他艰难地睁开眼，脸上的表情因痛苦与愤怒而扭曲，宛如地狱中挣扎的恶鬼。

“原来……你早就设好局了……”他声音干哑断续，胸腔的炽热仿佛烈焰灼烧，腐蚀着他的意志，痛到让人只想一了百了。他死死盯着楚漓，目光中满是怨毒与绝望，像是一只临死仍不甘伏首的困兽。

“背叛师门……枉我……对你……”他一口气未提上来，胸膛剧烈起伏，忍不住猛烈咳嗽，竟咳出两块暗红的血块。他挣扎着试图说完最后的话，但生命已经不再允许他多做停留，双腿在空中一蹬，身体抽搐了几下后彻底僵直。滕羽死了，双眼依旧圆睁，仿佛要将所有怨恨化作一道枷锁，永远束缚他面前的楚漓。

宓染屏住呼吸，尽力维持镇定，但手却本能地攥紧了衣袖，指尖因用力而泛白。楚漓却毫不理会身旁之人的反应，脱掉朝服，随手将其丢在地上，跨坐到滕羽的尸体上——这动作带着森冷的寒意与漠视的轻蔑。他抽出早已暗藏毒液的八岐大蛇佩刀，毫不犹豫地刺入滕羽的腹部。

一次，又一次，每一下都沉重而精准。宓染忍不住别过头，闭上眼睛，耳边唯有那沉闷又狰狞的刀刃破肉声在回响。闻着空气中弥漫开来的辛辣血腥气息，就像一股冰冷的海浪，拍击着她的理智。腿上像灌了铅一样无法移动，她只能扶住身边的座椅，咬紧嘴唇，硬生生将所有恐惧与绝望咽回喉咙。

宓染如何离开那座满溢血腥的大殿，她已经记不得了。浑浑噩噩中，她踉跄着走到偏厢门口，双腿一软，便整个人瘫坐在门厅的软椅上。心跳急促得像要从胸腔里冲出来，她抖着手抓起桌上的水壶，急切地倒了半杯水，一口饮尽，甚至来不及感受温度。可喉间的灼炙仍未散去，宛如裂成细密的丝线，她接连又喝了两杯清水，才稍稍稳住自身的颤抖。

不多时，内殿中的动静渐渐平息。宓染抬头屏住呼吸，凝神等了一会儿，这才见到楚漓从里面走了出来。他的步伐依旧从容，可腰间斜插的八岐大蛇佩刀却昭示着方才经历的暴烈杀戮。刀刃上的血渍早已被仔细擦拭，而他的手中，则多了一纸谢罪书。

楚漓神情冷峻，走近宓染时露出一点淡淡的笑意，用短促而冷静的一瞥示意：“事情已经了结。”他没有多说，几步走到一旁书案前，取来笔墨，将那纸谢罪书铺开。

“娘亲，您稍等片刻。我再加上一道赦免君令，彻底抹去您从前背负的一切罪责。如此一来，明日大典之后，您就能堂堂正正入驻闵户宫城安心养胎了。”楚漓一边提笔，一边语速平缓地解释。但他的动作还未多展开，宓染却突然一把按住他的手腕，夺过了笔，将其搁回了笔架。

楚漓抬头，看向宓染，满脸困惑：“娘亲，这是什么意思？”

宓染低头沉思片刻，嘴角挂起一抹若有所思的笑意，随即目光柔和地注视着楚漓：“先别急，汐儿。我有一事问你——振国剑与国玺现在可还在？”

“自然在，它们此前一直由我亲手收着，就放在大殿的龙梁上。”楚漓虽疑惑突如其来的问话，但还是坦然作答。

“很好。”宓染笑容不改，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，“汐儿，去取来给我吧。”

虽然心中隐隐不解，但楚漓对宓染总有绝对的信任。他略一点头，应了一声“是”，转身向后退去。片刻后，他捧着振国剑与包裹国玺的黄色锦布回来，毕恭毕敬地将两件象征着宛川国最高权力的物品双手呈上。

宓染接过，先将国玺放在身旁，又抽出振国剑翻看，当看到亮如秋水的剑锋时，嘴角的笑意愈发加深。反观楚漓，他看着母亲手中的剑与玺，目光灼灼，仿佛那明黄色早已刺入自己的魂魄，令他不由自主地心潮涌动。

宓染轻轻一笑，眼中似乎读透了一切。她抬眸问道：“汐儿，这两样东西，是你一直梦寐以求的吧？”

楚漓脸色微微一红，但随即坦然抬头，眼神坚定：“娘亲猜得不错。这振国剑与国玺，是孩儿此生最渴望得到的。”

宓染轻轻点头，将振国剑慢慢推回剑鞘：“我知道你心志坚定，这也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。可是——”她忽然顿了顿，随即语气一转，“这两样东西，我现在不能交给你。”

楚漓一怔，脸上写满了错愕。他走上前，嘴里急切道：“为什么？！娘亲，您不会反悔了吧？”他语中含着一丝哭腔，眼看着宓染身上火红的衣裙与鲜艳的唇色，竟一时间倍感刺目。

宓染似乎早已预料到他的反应，用笑意安抚着他的情绪，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顶，声音柔和而坚定：“别急，汐儿。你该明白，只要滕羽的死讯尚未公布，他依旧是宛川君储，而这两物便仍是属于他的——若想继承君位，只有君王亲自宣布，才是正统。一旦逾越规矩，就会变成篡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