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4章 茶杯之下的真相

“天资异禀？不过是天方夜谭罢了！一个人若没有与生俱来的慧根，即便再怎么包装，也不过是草木枯朽，翻不了天！是金子，就算深埋地底，也总有人会费尽心思挖掘出来，精心雕琢。而那些无用之物，就算被披上锦绣华裳，也逃不开被弃置荒野的命运！”宓染轻轻将耳边的发丝挽起，那冰冷的目光从滕羽与楚漓之间缓缓掠过，宛如霜寒侵骨，她转身笑了笑，尾音却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阴冷。

“因此，殿下又何必费心操劳熙王的前景？依臣妾之见，熙王可谓心怀日月天地，虽万般困厄，却毅然不折，堪称世间栋梁之才，日后的功绩，自是不可估量啊。”她话锋一转，眼眸微眯，暗藏深意地望向楚漓那专注摆放茶杯的双手，一抹讥讽的笑意悄然浮现。

滕羽自然听得出宓染言中有刺，那句“心怀天地日月”，简直像是一根利刺，直直卡在喉咙里，吞不下也吐不掉，令人生生作痛。他回身扫了一眼楚漓，只见那人像是毫无察觉似的，脸色沉稳如常，仿佛宓染与滕羽之间的唇枪舌剑全然与他无关，他只专心端茶摆盘，毫不分神。

楚漓将托盘中的三只茶杯轻轻端起，整齐地摆放在案桌上，其中两只雪脂盘龙杯被恭敬地送至滕羽和宓染面前。他动作优雅地揭开杯盖，用手掌轻柔扇动冒出的热气，慢慢将茶香引出。那香气氤氲弥漫，令人如置身云雾之间。

“君储殿下，侯爵大人，”楚漓低头恭立，为二人行了一礼，“您二位是楚漓的大恩人。若无二位的悉心栽培与庇佑，我不过是个偏远农家子弟，如何能有今日的见识与地位！今日，您二人能得以重逢，楚漓深感此乃千载难逢的福分。特意备了极品雪山雀舌，以表感激。汐儿技艺简陋，沏茶技巧自然远逊于两位恩人万分之一。但这杯茶，凝聚了汐儿用心之情，还望君储殿下与侯爵大人笑纳。今夜，不言恩怨，只愿尽兴，好不好？”

滕羽脸上竟浮现一丝莫名的冷笑，随即抬手重拍大腿，点头道：“楚漓，好一句‘不言恩怨，只愿尽兴’，今日本王倒要看看，你这份茶意有几分真，几分虚。”他的眼光在案桌上的茶杯间轮番游移，雪脂盘龙杯旁的那只普通榉木杯，被他特意多看了一眼，却迟迟没有端起杯子。

“关于侯爵大人的严苛，本王是早有耳闻。从前与家父同居书房之时，便常听父亲提及：‘满堂文武臣工，但凡能得君王赏识者，皆属凤毛麟角。’楚漓啊，你今日得侯爵大人青睐，这在朝内可是不可多得的殊荣，本王为之艳羡不已。想想本王自己，费尽心机用尽手段，竟连一声夸赞都未曾在侯爵大人口中听闻，心里如何能不嫉妒？”滕羽话中的酸意，显然已随着茶香飘散到每个人的耳里。

他语气一顿，脸上笑意逐渐退去，冷冷道：“哪怕本王是滕仲一唯一的独子，依旧换不来侯爵大人的认可！”

滕羽话音刚落，宓染突然放声大笑，笑声倾人耳膜，起身转至案桌旁。她眉目间尽是讥讽，檀口微启，笑意如利刃直插滕羽胸口。“‘独子’？可真是一个旷世奇梦，让殿下一梦不醒。现在看殿下如此执念，这梦怕是做得太深了吧？”

滕羽脸色当即阴沉，身上的怒火肉眼可见，却强忍着没有爆发。他冷声道：“侯爵大人笑什么？今夜房中并无外客，大人不妨直言，让本王与楚漓也听听笑点何在。”

宓染眼眸微挑，步伐轻盈地移至案桌前，毫不示弱地拿起雪脂盘龙杯。她玉指纤长，在杯沿上划出柔滑的弧度，动作从容优雅，竟让楚漓一旁看得一时失神，咽下一口干涩的唾沫。

“殿下逢梦不醒，总是拿‘滕家独子’当成自己的傲然身份。不过嘛……”她顿了顿，眸光幽蓝透亮，却带着刺人的冰寒，“到底是一场梦罢了。”

滕羽猛然怔住，他直视宓染，那沉稳的神情终于彻底破裂。

宓染轻嗤一声，将茶杯放回原处，目光不再停留于滕羽身上，而是转向远处，像是在细细回忆，又似在淡然忘却。

“说起来，那是哪个冬天的事呢？”她喃喃自语，声音小得似风吹过松针，带着一缕轻飘的惆怅。“时隔今日去想，仿佛是一段前世旧梦那么遥远……”就在此时，滕羽心头一震，像被什么突然引爆，全然紧张地坐直了身子，瞳孔微缩，死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。楚漓见状，心里亦震动不已。

宓染转身款款走动，声音穿透薄纱屏障，隐隐喑哑，似乎有话欲出口，却终究吞了半分，深埋自己心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