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4章 薄情君储的险斧心

“关于汐儿的安排，自有我和童援大人处理，你看看你，身体虚弱成这样，还要操心这些琐事，实在不该。”束璟柔声劝慰，眉宇间满是担忧。

“嗯。”宓染轻轻应了一声，不动声色地抬起眼望了他一眼，又低下头继续缝补手中的衣物。灯光摇曳，映在她微微蹙起的眉眼间，束璟看得刺心，忍不住上前一步，蹲下身来，将脸贴在她微隆的腹部，认真聆听生命的律动。

“月朗啊……”束璟刚开口，声音便带了些许颤抖，连宓染都听得怔住，不由搁下针线，垂首细细地瞧着身边的男人。

“父亲若不在身边，你可一定要省心些，听话些，不许淘气，千万别让娘难过……好吗？”

“阿璟，你今日怎么怪里怪气的？”宓染微微侧头，墨发随动作轻扬，双手温柔抬起他的脸，轻触那似乎蓄满心事的眉间。

束璟却只是勉强挤出一抹笑容，用指腹拭去眼角的沉郁，又随手拢紧她肩上的薄袍，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。

“阿樱，局势如今不同以往，一切都要格外谨慎。若有意外发生，记住，一定要保住你自己和孩子，千万要紧记！”他的声音比平日多了些凝重，多了些决绝。

室内的烛光摇曳，牵引出令人心暖的柔和轮廓。束璟紧紧攥住宓染的手，指腹轻扣，仿佛将最深切的牵挂刻入掌心。他低头凝视她的眼瞳，那一刻，仿佛从未有过如此的坚定与勇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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连日来关于工地进展的捷报不绝于耳，滕羽心中如拨云见日，喜意不断。他掐着日子算，离登基的时刻已近在咫尺，兴高采烈之下，他竟罕见地召集了童援等臣，宣布要亲自视察工地。这一消息甫出，便令不少人颇觉意外。

启程前，他特意命人去唤楚漓随行。可卫官返回时，却交代说楚漓清早去了行宫采摘无忧草，准备用于制香，还计划在行宫用午膳后才回。

“那个行宫破败不堪，能有什么好吃的饭菜？天天跑得倒是挺勤快。”滕羽尽管没当众显露不悦神色，却仍低声抱怨了几句。童援站得近，又耳朵灵敏，自然听得一清二楚，却也不多做反应。

随即，滕羽一行由东门出发，乘车到新宫城工地。一路视察施工情况，且行且停，直到途经主宫墙的时候，他才真正开怀。那巍峨巫严的高墙，观其气势便足以折服众生。滕羽初见之，心中喜悦，竟起了登上哨岗高瞻远眺的念头。

童援连忙劝阻：“殿下，如今工程尚未完工，阶梯与护栏都未铺设，哨岗地势危险，高风极大，实在不宜登临。待完工后再登高远望，方才安全。”

滕羽想了想，觉得有理，遂暂时打消此念，却猛然心血来潮，命卫官备车，决定去行宫接楚漓。

“这些日子在寺里待得人都快发霉了，今日天晴，左右闲来无事，出去走动走动，也是舒筋活骨。”他言语决绝，童援虽隐隐觉察到什么，却不能认真阻止。只得叮咛随行的卫官尽力确保滕羽安全，目送车队出城后，众臣才各自散去。

滕羽一行到达行宫时，各府小厮丫鬟早已慌了手脚，纷纷忙乱奔走。兵卫气势汹汹，其中两人甚至踢了苦劝的阿昆一脚，使得他几乎跌坐在地。阿昆抹着泪眼，只能看着一行人直奔园内。心下惶恐，他忽然想到，今日宓染曾说身子乏了，便去了花园散步，还命小榄将安胎药送至园内凉亭。可自己如今连报信的机会都没有，阿昆望着那层层伫立的卫士，只能无奈地在心底默默祷念，希望宓染已然离开。

滕羽穿行于园内，因听闻楚漓特意采摘无忧草，便也兴致盎然地一头寻去天无忧苗圃。他顺着石径蜿蜒而行，终于瞧见亭外那片青翠欲滴的药草，却也发现旁边凉亭上的石桌，搁着一个托盘，碗碟井然有序。

他眯了眯眼，走近才看清盘中摆放的白玉药碗与蜜饯酸果。药碗通透剔透，显然是上好玉材，可滕羽的视线却并未停留在玉质之上，而是更为紧锁在那碗内一抹药汤。

药香四溢，清透中自带微涩。他伸手触碰药碗，触得凉意浸骨，可见药放置许久。他端起碗，试探性地嗅了嗅，又蘸了一点汤汁尝入口中。一番品味后，他眸色骤深，转身叫唤随行的卫官袏其，耳语几句，袏其听罢连连点头，随即匆匆唤一属下，与自己一道往园外急行。

滕羽搁下药碗，夹了两块蜜饯细啖，面色晦暗，似有一丝难掩的思绪翻涌。待咀嚼间，他踱步悠悠朝竹林方向走去，模样看似悠然，实则暗流涌动。

穿过月廊，他忽然驻足。目光透过未关的苑门，瞧见林间凉亭中翩然独立的身影。

是宓染。

她正在亭内翻看经卷，偶尔揉揉额角，又起身踱步欲欣赏林间飞鸟。

滕羽唇角微动，眼底掠过一道复杂不明的光。那一刻，空气仿佛被抽离了细微的温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