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0章 泪洒棋局

楚漓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砸落，滴进束璟的掌心，炙热得像要灼穿他的血肉。

“阿璟……”那声低唤像是被无数锁链紧缚着，挣扎着从楚漓的喉咙间溢出，不成形状，破碎得如同风中消散的尘埃。

“为什么？为什么会这样？”楚漓紧握住束璟的手，声音里掺杂着崩溃和自责，手劲之大仿佛要把彼此的骨血都揉进一起。他只是无意识地摇着头，眼泪顺着脸颊滑落，喃喃自语道：“我早该知道……那天在后山见你戴着护手，就该想到……这一切其实早就注定了啊，阿璟！”

他语气陡然转厉，似是在痛骂自己，脸上的痛楚展露无遗：“我真是个混蛋……阿璟，我真是个混蛋！”

一瞬间，他仿佛全身都被抽去了力气，手一松，整个人无力地跪倒在地，大哭的模样狼狈又绝望。

束璟看着楚漓这副模样，心里五味杂陈。他觉得自己隐瞒至今，不过是延缓不可避免的伤害罢了，如今真相毕露，竟带来一阵出乎意料的解脱。他弯下腰，将楚漓轻轻扶起拥入怀中，用那只尚能动的手，细致地为他擦去脸上的泪痕。

“别怕，楚漓，一切都会没事的。”他说，语气低沉而温柔，眼神越是柔和，楚漓便越是揪心，那种将至亲之人拱手推至火坑的无力感快要把他扯碎。

楚漓再也忍不住，扑进他的怀里，把脸埋进他颈窝深处，眼泪浸湿束璟的衣衫。他的哭声模模糊糊，却透着撕心裂肺的自责与悔恨。束璟没有出声，抱着他一言不发，只是用宽厚的手轻抚他的脊背，把复杂的情绪深藏在叹息间。

良久，束璟才勉强支撑着挪动酸麻的双腿，轻声说道：“楚漓，别再哭了，哭得再厉害，我可就要生气了。”语气虽带着些许调侃，但配上他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声音，却让人不禁多了一分担忧。

楚漓抬起泪眼迷蒙的脸，盯着眼前人，如冰水扑面般的清醒冲刷过心底，某种十分坚定的念头涌了上来。他细小的手不自觉揪住衣角，唇微微颤抖，仿佛积蓄了巨大的勇气，终于打算将压抑在心里的话说出口。

“楚漓，那话别说。”束璟的声音适时响起，打断了他的动作。他护住楚漓的手不可谓不轻，但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决绝。

“你心里想说的那些话，永远都不能出口。”束璟低头注视着楚漓，声音里多了一份罕见的严肃，“你是男儿身，不能因为短暂的脆弱就丢掉你坚持至今的信念。”

楚漓倔强地抿紧嘴唇，却又无法阻挡泪水再次滑落。他看着束璟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，内心涌起阵阵刺痛。他终于咬住自己的唇，不让自己继续抽噎，只用手紧握着束璟的掌心，想要将这份沉沉的温暖牢牢握住。

两人就这样默默对视，无声胜有声，似是已将所有情感尽数诉说无遗。无法计量的时间过去，楚漓终于伴随着几声低泣，慢慢止住了哭声。

这一刻，行宫门外，陪楚漓前来的随侍们都注意到今日的异样。楚漓在离开行宫的一路上竟一言不发，一改往日活泼爽朗的模样，整个人像是罩上一层厚厚的阴霾。他甚至罕见地放下了马车的遮帘，对宫门前送行的人群视而不见，如一座冰冷的雕像沉默无语。

回到承京寺后，楚漓只说换件衣服，随后径直去了滕羽的居所。烈日初春，草木吐翠，淡淡的暖阳洒满庭院，让滕羽的心情似乎也好转了几分。

庭中软榻上，滕羽正与两位大臣下棋消遣，见到楚漓踏入庭院，罕见地对他露出一个笑容。

“殿下安好。”楚漓走近行礼，随后站在一旁，静静地注视着棋局，面无表情。

滕羽没有察觉楚漓情绪的异样，只是兴致勃勃地继续着棋局。而与他对弈的两位大臣却眼尖敏锐，早已察觉楚漓的不悦。两人对视一眼，迅速以输棋为借口匆匆告辞，丝毫不敢多逗留。

等到庭中只剩下滕羽与楚漓，滕羽懒懒地抬起头，斜倚在靠垫上，随手端起一盏茶，轻轻吮了一口，语气淡然：“楚漓，怎么看？这局棋，如何？”

楚漓低眉沉思片刻，才缓缓坐下，目光落在棋盘一侧那片被白子围死的“死局”。

“小看楚漓，想来不过是殿下以小失大，诱敌深入的策略。实在是妙策……”他的语调平静而克制，但眼中却隐隐飘过一丝复杂。

滕羽闻言，轻叹摇头，拿起一颗白子，放在楚漓眼前，低声说道：“你所料不错，不过真相却更令人遗憾。”他顿了顿，悠悠道：“从头至尾，我竟将这颗棋子，当成了自己人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