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8章 救星的抉择

“至今，我依然记得那个风雨交加的日子，海丰寺的云海法师曾对我说过的那句话——‘这个孩子，将来会是国家的保护伞’。当时，这无疑是一句善意的安慰，可如今，楚漓用他的行动，硬生生将这句话变成了不可动摇的真理。”

“彧儿，你我曾经皆为官家子弟，深知在动荡复杂的局势中站稳脚跟已是何等艰难。然而，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下，仍能紧守初心，以怜悯众生之苦为己任，并试图以自己的力量去改变命运，这样的人，实在太过稀有和珍贵，令我由衷钦佩。”

“或许在你眼里，我今天的决定显得疯狂至极吧，为了一个孩子的将来，我选择不惜一切代价。”束璟停顿了一下，垂下眼眸，吸入一口冰凉的空气，将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生生压回内心。片刻后，他抬起头，挤出一抹带着一丝苦涩的微笑，再度凝视彧儿。

“可是啊，有些事情，总得有人去拼去试。如今，为了楚漓，我的确愿拼上这条命。”

“他不仅是雪大哥的儿子，更是……我的儿子。”

当束璟离开后，彧儿久久没能动弹，呆呆地坐在床沿边，无助地望着自己的手掌，脑海里嗡嗡作响，全是先前束璟的那些话。可那些纷乱的字句像是糅成了一团，一丝头绪也抓不住。低头看去，他掌心多了一样小物件——那是一只金光依旧的小哨子。即使经过岁月的磨砺，这只金哨依然亮得像刚出炉的宝物，不曾失去半分光彩。

彧儿的思绪被拽回到了那段遥远的时光。一次，他随雪之原偷偷绕到平乐村，只为远远看一眼鹤舞小姐。归途中，雪之原忽然对他说了这么一番话：

“彧儿，你可知道，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什么？”

“嗯……让雪藩强盛起来，始终稳坐宛川诸藩之首？”

“错啦。”

“那是复国？再也不做那低人一等的附庸藩主？”

“依然不对。”

彧儿耸了耸肩，一脸迷茫地抓抓头，思索片刻后无奈地摇了摇头，只得放弃。雪之原看着他这般模样，忍不住放声大笑。

“我啊，只希望有朝一日，能把鹤舞从那偏僻的山岭中接回身边，迎她为妻，再不用这些偷摸的工夫往来奔波。她给我生个胖乎乎的大儿子，而我唯一的期望，便是这孩子将来能活得潇洒自在，比他这个老子更有一番作为。”

紧握金哨，彧儿闭上眼，哽咽的泪水无声滑落……

行宫的某一天。

楚漓提着一盒精巧的小食和几道养身体的滋补药膳，轻轻敲开医阁的门，为宓染送来探望之意。见她气色尚佳，略显消瘦的脸上不乏笑意，楚漓那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，小心叮嘱阿昆照料好宓染后，转而向东阁寻束璟而去。

行至廊前，熟悉的药香扑面而来，楚漓不由得心头一暖，脸上绽放出甜甜的笑颜。他兴冲冲地跑进园子，来不及擦去额角沁出的汗珠，便高声喊：“阿璟！阿璟！”

见无人回应，他径自从小榄手里抢过一个冻柿子咬了一口，急急推开了束璟的房门。

“奇怪，喊了这么久，阿璟居然不理我。”楚漓嘀咕着跨进屋内，却见束璟背对着自己，手忙脚乱地整理着桌子上的一片狼藉。

束璟听见动静回过头来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，勉强收拾出一抹稳定的笑容：“楚漓，来了啊。”

楚漓站定在原地，目光扫过那桌物什：药材、煎药的器具，还有几本边缘被磨损得卷起来的药典，全都是寻常的东西，却让他产生了一丝古怪的感觉。

“嗯……怎么了，阿璟？”

见楚漓目光锐利，束璟正欲岔开话题，不想对方忽地伸手扣住了他，还未等他反应过来，手腕一翻，束璟那松散的护手便已被扯落在地。

顿时，束璟身子一僵，整个人像被钉在了原地，而楚漓则呆立当场，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干干净净。

那裸露的手背呈现出不堪入目的模样——皮肤下涌出着令人胆寒的墨色脉络，犹如蜘蛛网般从掌心向指尖放射开来，而大拇指根部更是惨不忍睹，一片乌黑腐烂，还有化脓的痕迹渗出几缕腥臭的脓水。

楚漓的双手开始颤抖，不，简直是在剧烈地战栗。他死死地盯着这只手，仿佛整个人的灵魂都已被抽空，只剩下一具站立不住的躯壳。他张了张嘴，却发不出半分声音，直至踉踉跄跄退后一步，跌坐在冰凉的石榻上。

此刻的楚漓，脑海中一片漆黑。他的心像是被万箭攒刺，曾经所有的痛苦、无助、惶恐，都被突然放大的现实狠狠压塌。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绝望吞噬了他的意识，彻底击碎了他最后的一丝幻想。

束璟站在他身旁，低垂着头，紧握双拳。他没有说话，但那紧咬的牙关和内心的悲痛，像空气中飘扬的药香，悄然渗透进了楚漓破碎的灵魂深处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