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1章 剑焰燃心

宓染端坐案桌前，指尖拂过摊开的奏折，眼神冷厉如刀。可偏偏此刻，她竟感到前所未有的通透与快意，胸腔中郁积的烦闷仿佛被尽数涤荡。仿若清晨耗费在狼藉折子上的时间与精力，终于得到了补偿。

束元染疾的消息早在她手中的密信中有所提及，因此今日听闻束璟的奏报，她并不意外，反倒更加坚定心中的念头：复仇。

数月前的承京寺，那一夜宓染彻夜难眠。她的脑海重复浮现那段沉痛的往事。继位三年，她错失良机，被觊觎者束元钻了空子。更因此牵连了时任摄政大臣滕仲一，被卷入腥风血雨的权斗之中。那危机时刻，滕仲一选择以死相护，为她换来一瞬安稳。

“君上，江山社稷如长河永流，而吾辈，不过是水中泛起的点点泡影。”滕仲一的诀别给宓染留下的不只是血书，还有一生难以愈合的伤口——当她读到这封以血为墨的信时，滕仲一早已在宅院内饮剑自尽。

当时的她，亲眼目睹地上的鲜血顺着地毯蜿蜒流淌，将锦垫渗透殆尽。狭小宅院内弥漫的刺鼻血腥气让她几度作呕，然而宓染的双腿却像被锁住了一般，无法移动半分。直到将她从呆怔中拉回的禁卫亲卫银平治硬生生将她抱开，她才脱离那片血泊。

“滕大人……”那咸腥刺鼻的气息仿佛钉住了视线，宓染不顾周围人的惊呼，挣脱钳制，踉踉跄跄扑到滕仲一已冰冷的尸身旁。她哆嗦着双手拾起一把沾满鲜血的银剑，剑鞘上雕刻精美，赤金八歧大蛇盘踞云纹，鞘身还镶嵌着芍药花纹饰小玉。沾血的剑刃寒光刺目，她的双手攥得关节发白，像要将一切刻入骨髓。

银平治缓缓将她揽入怀中，声音颤抖而低缓：“君上，不必再看了。”可宓染的目光却固执地落在那把剑上。那一夜，鲜红的画面与沉重的誓言就此深埋进她心底。

“绝不原谅！朕绝不会原谅！”她将剑重重合入鞘中，一字一句，仿若誓死呐喊。

从那日起，仇恨便如一股如影随形的劲力拖拽着她，推动她咬牙坚持，哪怕悬在生死绳索间，每一步都如履刀尖，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。

她像蛰伏的猛兽，为复仇悄然积蓄力量。时至今日，她早已像一张满弦的弓，只待击中那奸佞一族之人。

“终有一日，朕必手刃束元一族，祭滕大人英魂，也为母后雪恨！”少年的誓言在无声中激荡，化作无坚不摧的决心。

……

“束药师，你兄长的奏折里并未提到你府中有长者染疾。想来应是日夜驻守淀口分身乏术，竟无暇回家探望——连令尊健康都顾不上，算起来也有我的失责。”宓染抬手示意束璟入座，眼中不动声色的寒意却愈发深沉。

束璟受宠若惊，连忙起身领命，举起宓染赐下的香茗啜饮，却觉如临深渊。少女君王始终低眉翻阅奏折，未曾正眼看他一眼，似是平静，实则面色紧绷，让他愈发不安。他心中一紧，斟酌言辞开了口：“臣……其实此次前来，是为……”

话未落，却见宓染手中奏折猛然合上，重重砸向书案。茶盏摔落在地，发出清脆的碎裂声，束璟连同在场的侍卫无不惊惶。众人急忙跪地高呼：“万岁”，屋内只余跪倒一片的臣仆。

“阿茹！”宓染森然开口，叫来身边贴身婢女，“传朕口谕，命俭王覃峥明日早朝后往行刑处领三十杖，罚完再来见朕！这庸才满嘴胡言，当真不自量力！”

“谨遵君令！”阿茹领命而去，宓染的怒意却依旧逼人，房内寒意难挡。束璟低伏在地，心中已乱成一团，再不敢提及任何辞官之语。

不多时，宓染冷笑着缓缓起身，走到他身旁，轻声问道：“束药师，朕可是吓到你了？”她伸手扶起他，语气仿若无事般缓和。

“君上……臣……不敢……”束璟额头冷汗直冒，语声发颤，心如擂鼓。

宓染回到座上，盯着他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：“你倒是来得巧，朕今日正好有事要与你商议。”声音轻缓，却暗藏深意。

束璟闻言愣住，抬头看向宓染，一时竟忘了自己来此的初衷，脱口问道：“不知君上所召，所谓何事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