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5章 梦中红月

“母后！母后！樱儿就在这里！您听到没有，樱儿在这里！”少年的哭喊声宛如利刃穿透夜空，带着撕心裂肺的悲痛，无论声音如何哽咽，动作如何狠绝，她也不肯停手。双手早已血肉模糊，血珠顺着指尖滴落，与从大樱树干中渗出的血迹交汇，俨然将少女素洁的白衣染成诡异的红色。

可这份执着在怒吼中戛然而止――“妖孽！妖孽！”宓鲲的厉声从背后炸起，他的脚步如山峦滚落，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而来。宓染回头一望，便瞧见父王那铁青如墨的脸，手持云鹤长剑，一抹渗人的寒光在剑尖闪烁。

“不！”宓染喊得肝胆俱裂，却来不及阻止宓鲲的大步逼近。就在那瞬息之间，寒刃如同捕猎的苍鹰，准确无误地刺入少女的背心。

“父王！”宓染的双眼瞪得如铜铃，她只恨自己无力阻挡，甚至连扑上前去的机会都没有，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女的身躯直挺挺倒下，双手依旧埋在血淋淋的泥土中。可奇特的一幕发生了――伴随胸口喷涌而出的，竟不是鲜红的血液，而是一片片细腻柔嫩的樱花瓣，自胸口蔓延开来，由零星几片到整片花海，瞬间将少女覆盖得严严实实。

宓染的呼吸变得绵长而急促，脚下的土地不知何时变成了冻彻心骨的寒冰，吞噬着仅存的一丝温暖。她拼命想伸手去触碰那樱花覆盖的尸体，但身躯像陷进无底深渊，只能眼睁睁看着父王与少女的身影，伴随耀眼的红雾逐渐消散，连一粒尘埃都未曾留下，就仿佛亡灵从未存在过。

接踵而至的，是一阵胸口的剧烈痛楚，如刀割般逼得她眼前发黑。她低头看去，那把插入少女心窝的长剑，竟然贯穿了她的胸膛！殷红的鲜血从剑刃渗出，与流淌在周边的大地暗暗交融。月光不知何时撕裂浓厚的乌云，映下一轮庞大无比的月亮。可那圆月并不如常，它是骇人的猩红色，表面的阴影坑洼清晰得让人不寒而栗，仿佛正俯视着这片修罗场。

眼眶在红月照耀下刺痛无比，宓染下意识地抬手想揉，却发现泪水随着双颊滑落下来，不是清泪，而是鲜血！手掌猩红一片，浓浓的血腥味让她喘不过气来。

“妖孽！妖孽！”恍惚间，父王怒目张扬的身影再次浮现，带着那衔怒的长剑朝她挥下。宓染四肢僵硬如冰，无力地闭上了眼睛，放弃了抵抗。

“君上！君上！”濒临崩溃之际，一双有力的手用力地推着她，破开了那层如噩梦般的幻境。

宓染猛地睁眼，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，她的贴身宫人阿茹正跪伏在她的床前，一脸焦急。“您总算醒了！真是把奴婢吓坏了……”她长舒了口气，赶忙腾身倒了杯热茶，递至主人手边。

宓染扶着额头，怔怔望着天花板，脑海中依旧萦绕着梦中的场景。“……这是哪儿？”她环顾着周遭陌生又熟悉的环境，一时语气迷茫。

“君上，这儿是承京寺，您忘了吗？奴婢是阿茹呀。”阿茹小心翼翼地奉上热茶，轻声说道，“君上又做噩梦了……”

宓染垂下头，双手捧杯却没有喝，只深吸了一口气，试图将梦中的惊魂画面隔绝出去。指尖微微颤抖，那些血色的花瓣，怒吼的父王，刺骨的痛楚，全都像殒石般击中了她的内心。

她没再言语。阿茹了解她多年，也不催促，只静静侍立在一旁。陪伴多年的经历告诉她，君上心中的伤那般深，若始终无法愈合，这种绵延不断的梦魇恐怕永无终止。

“君上，奴婢看您一时难以入睡，要不然，陪您去宝心殿祈愿，燃上一柱静心香可好？”

“宝心殿？”宓染微微一怔，听到这个地名时，指尖微微收紧，那双凉薄的唇瓣抿成一条线。

夜风送寒，宓染抬眸看向窗外。她并未回答，却随着阿茹推门走出了房间，月光洒下又薄又冷的光晕，彷佛笼罩着与白日全然不同的世界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