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3章 金哨迷云

束玄脑海中一道冷光闪过，昨日西苑的景象又在他的记忆海潮里翻涌不止。

樱树下，她恰也是戴着这根簪子。那个身影，毫不避讳地坐在阿璟膝上，两人低声交谈，笑靥如花，亲昵非常……

一股莫名的寒意骤然袭上心头，束玄只觉胃中一阵翻涌，令人作呕的感觉像是毒蛇游荡，浑身上下冰凉刺骨，他眼底仅存的热度也尽数化为一片冷冽。

“这簪子，还是君上戴着最为相衬。”束玄收回目光，闭目养神，言语间已透着漠然。

宓染浑然未觉束玄的情绪变化，依旧浅浅地笑，轻吻他的脸颊，柔声说道：“只有阿玄能叫朕这般欢喜。”她稍稍偏过头，仔细端详着他的眼神，“这簪子朕很喜欢，这几日一直佩戴。寿辰那日，朕也打算戴着。”

束玄睁开眼，淡漠的视线与她交锋，目光中已然空无一物，连一点念想都无处安放。“君上可是在西苑时，也佩戴着它？”

宓染的笑容僵在脸上，犹如一抹春阳被寒风无情吹散……她的眼神，瞬间黯淡。

清晨的雾霭缭绕，阿茹踩着时辰来到宓染的住处，发现昨夜君上亲自放在门厅外的束玄鞋子已然不见，心底这才松了一口气，迈步走进内室。

室内一片静谧，飘散着未散去的宁神香气。以为君上尚在酣眠，阿茹轻轻唤了两声，却无人回应。她悄步上前，收拾起地上散乱的衣裳，抬眼看去，却见宓染呆坐在躺椅上，双眼如失了焦，怔怔望着面前的暖炉，面色苍白得像是积雪覆了一层。

“哎呀！怎么回事？”阿茹被吓得不轻，匆忙放下手中的衣物，赶紧找来一件更厚实的披风为宓染盖上。摸到她双手冰凉如冰块，阿茹又去拨弄炭火，让炉中的火焰更加旺盛，好驱散室内的寒意。这一阵忙碌间，炉火红光渐强，炭木噼啪作响，揣出的暖流扑面而来。

室温虽渐回升，宓染却仍是木然，眼见阿茹手脚不停，忽朝暖炉深深地吸了口气，热浪烘得她面颊愈发滚烫，触动了一丝稍纵即逝的情绪波澜。

“这倒春寒当真厉害，说来就来。”阿茹立起身，将窗户紧紧关上，又擦了擦手，一转头，却看见桌上放着一封信。

阿茹记得，那信是来自西淀银平治大人，几天前由副官亲手交到君上的手里。

她目光转至龙榻，发现榻上的被褥整齐如旧，丝毫未动。心底微微一凛，再回头看向宓染满面愁云，又若有所悟。

轻叹一声，她走近君上，柔声问道：“君上为何心绪沉沉？”

宓染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衣服，起身走向梳妆台，目光紧紧锁住铜镜中的自己，低语如云散：“阿茹，昨夜束玄临走前跟朕说了一件事。他提起，他的弟弟束璟拥有一只金哨。那只哨子，束玄曾亲眼见过——在雪之原的战役中，佩戴于敌军首领腰间。”

宓染深深吸了口气，拿起梳妆台上的白玉梳，慢慢挽起一束散乱黑发。她眉宇低垂，似将思绪挤入铜镜深处，音色染上低沉：“阿茹，你能替朕解读这背后的意义吗？朕一夜辗转，竟毫无头绪。”

阿茹拾起梳子，替君上理顺发丝，眼神忧虑道：“君上可仅凭一只哨子，就想指摘束璟通敌吗？”

宓染闭上眼，缓缓摇头：“没有评断，不过阿玄……他只是说，此事难以简单用‘巧合’解释。他与雪之原敌军交过锋，亦曾与寇区女子共枕数年，他断不会看错。”

阿茹眉心紧锁，沉吟片刻，终于开口道：“君上，这桩‘通敌’之罪非同小可，关系朝堂命脉，又是至亲告发，奴婢愚见，务必行查慎重，切莫轻率为之。”

宓染未答，从镜子里瞧了一眼发言的阿茹，随后转身走至暖炉旁，盯着熊熊燃烧的火光。

她长叹一声，问道：“阿茹，你还记得朕登基时经历的惊险吗？”

阿茹点点头，心潮翻涌：“奴婢岂敢忘！”

宓染的回忆如长河涌入脑海，她眼眸愈加深沉，似藏过往暗涌：“束家……手握朝野，他们的权势，早已僭越中央法度。而今是否一个新的阴谋正暗暗成型，朕需要查个清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