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9章 金哨之谜

“二公子！快看，我把谁接来了？”正在窗前花园凝望的束璟，正陷入无声的遐想，突然被门外庆荣响亮的嗓音惊醒。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瞄去，视线一瞬间停留在庆荣身后的身影上，却并未认出是谁。就在他疑惑的刹那，庆荣几步一蹦走进屋，把来人迎到他面前。束璟定睛一看，顿时愣住了。

面前的来客，不是别人，竟是他的兄长束玄。

束璟怔怔站在门外，兄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，目光中透着熟悉又沉着的力道。他一时间竟慌了手脚，连呼吸都乱了节奏。庆荣或许天性直率，只顾着忙活起来，先是请束玄落座，再麻利地烧水泡茶——或许是因为许久未见家人，庆荣的喜悦显而易见，不住用满腔的热情述说着自己在宫中这段时间的酸甜苦辣，还时不时抱怨几句。庆荣自顾自地倾泻着情绪，哪里留心束璟暗地里投过来的一个又一个示意的眼神。

束玄听得轻松，却自始至终保持着一个浅浅的微笑。他目光不时掠过束璟的脸庞，那双透彻世事的眼睛，似乎已经窥探到弟弟心底深藏的那些微妙、隐秘的情感。那目光令人无法遮掩，也难以回避，而被注视中的束璟，只觉得自己无法保有任何秘密，那些甚至连他自己都难以描述清楚的复杂情绪——尤其是对“那个人”的一抹难言的纠缠，似乎都被兄长轻而易举地读了去。此念一动，束璟顿觉胸口生出一股莫名的心虚与躁动。

“阿璟，”束玄终于开口，语气稳重而温和，“怎么，为兄瞧着你气色远不如在家时好。”他目光落在束璟脸上一块结了疤的小伤上，又神情严肃地问道，“是不是宫里有人怠慢于你？告诉我，任是谁都休想欺负你，为兄一定替你讨回公道。”

“兄长，”束璟赶忙道，语气平缓，却含有一丝隐于深底的不安，“弟弟在御药处仅是学徒，要做的就是日日钻研技艺，与药草为伴，哪能不时常弄得满身狼藉？地里湿滑摔跤、被树枝刮伤，那都是寻常不过的小事罢了。兄长与父亲大人对弟弟素来照顾周到，可若真想有所成就，终归还得靠自身努力才行啊。”他说得恳切，同时眼角向庆荣浅浅示意，暗中提醒他切勿多嘴引起兄长无端担忧。

束玄凝视着束璟，眼眸中说不出的复杂情绪一闪而过。入朝为官，靠近君上身边的位置，按理谁都要羡慕备至，可束玄心里却明白，这角色不该属于阿璟，更不是阿璟的本心所愿。然而，父亲的一句“勿忘使命，光耀氏族”便是紧箍咒，束璟若想拒绝，也绝无可能——氏族之后，自幼便注定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，又怎能违抗？

想到这里，束玄对弟弟生出几分无言的歉疚。不知他究竟受了多少苦，却始终一己扛下。心头酸涩，他便心生一念，让庆荣拿来随行带来的包裹。里面是几盒家乡西淀独有的糕点，以及两壶上好的百花酿——这醉人的琼浆，是往年唯一能让素来滴酒不沾的束璟破例一醉方休的故乡风物。兄长知道，这些或许才是能慰阿璟思家的心念。

主仆三人又絮叨一阵闲话，各自心怀一段意味深长的沉思。直至御药处派来人通知束璟去仓库一趟，他便即刻领命离开，屋里留下一兄一仆相对而坐。束玄端着茶，目光环顾弟弟的居室，比起西淀藩府的宽敞豪华，这间屋子可谓简陋至极。只是，庆荣处处细心布置，让这小小的屋子又多了一份朴素的温情。束玄端茶在手，目光扫过屋内的陈设，同时思绪飘远，想着明日宫廷寿宴，自己该穿怎样的礼服，才显得既低调又规整。

恍惚间，他眼角的余光倏然捕捉到一道暗金色的细小亮点，令他心头微微一惊。

“庆荣，适才地上这个是什么？”他目光一沉，盯住掉在地上的金哨。

庆荣一低头，才发现那枚金灿灿的小哨子，慌忙捡起后小心护在手中。“啊，幸亏大公子瞅见了！要是丢了这东西，奴才可是罪过大了！”他讪笑着擦了一把额头的汗，心有余悸地将哨子小心放回束璟的贴身荷包中。

束玄却不急于移开目光，仍盯着金哨，神情似笑非笑。他嘴角轻轻扬起：“难不成这是哪家千金小姐送给阿璟的定情信物？若真是如此，为兄倒想猜猜是哪家姑娘的佳作。”

庆荣闻言笑出了声，“大公子您这话，奴才可不敢附议！要真说是定情信物，那您就算把都城的大户人家全都问遍了，也猜不出是谁！”

束玄挑眉，附身捡起金哨，仔细端详：“哦？若是如此，那就不是都城之物了吧？”

他的指尖细细触碰哨子的表面，材质的细腻、人偶般精巧的雕纹，皆令他的眼神愈发锐利。“看这工艺，倒颇有北疆之风。”他若有所思地抬头，“这东西从何而来？”

听到此话，庆荣瞬间哑口无言，一张脸涨成红霞。这模样，在兄长眼中，分明是独属于某种紧张的不安。

“当真是雪之原？”束玄盯住庆荣，目光中渐渐涌起深意。

庆荣咬紧牙关，颤抖着点头，声音小得几乎微不可闻：“是……是雪统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