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4章 一瞥成劫

束璟的脸在泥地中被蹭得生疼，他挣扎着试图站起，却被宿荕的随从一把摁住，从花圃硬生生拖了出来。他护得紧紧的《百草集》，还是在混乱中掉落，书页贴着湿泥，沾满污迹。束璟见状，顾不得一身狼狈，慌忙扑过去，将它拾起，用衣襟仔细擦拭每一处污痕，然后将书紧紧地贴在胸口，像护住什么至珍至贵的东西。

不远处，柘虢听到消息后赶来，带着一群随从闯入园中。训斥声犹如惊雷炸响，将花圃中的人影一层层震退。束璟却始终一言不发，低垂着头，面对质问连眼神都懒得抬一下。他的手死死攥着书，不放松分毫。

在一片喧嚣中，束璟却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同。他能感觉到，有一道目光穿过混乱的园中闹剧，毫不掩饰地锁定在他身上。他浑身的血似乎被这目光灼得急速流动起来，忍不住抬起头，朝着感觉传来的方向看去。

他的视线越过错落交叠的青砖白墙，停在园后那栋朱红色的三层阁楼上。楼体威严冷峻，像一张不容挑衅的面孔。然而，就在这严肃的框架中映出一道水红色的身影。那身影伫立于二层窗边，风轻拂衣袂，若烟若雾。

束璟微微愣神，直到随从粗暴拉扯他胳膊，这才低头，继续听从命运的摆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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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幽阁内，无形的赤影在阁楼上酝酿。宓染站于窗前，眉眼却因园中情景而渐沉。视线隔着画窗落下，与下方的闹剧交融，让她的心意随着园中风波起伏。

“君主，都看见了？”阿茹低声探问，她站在宓染身后，语气小心翼翼，却忍不住瞟向御园那如锅煮般热闹的局面。

“嗯。”宓染的嗓音拖出一记含糊的尾音，她懒懒地点头，依旧盯着窗外。

屋内暖意四溢，如同春风拂面，可宓染脸上的薄白却未消散分毫。她瞧着下方的人影交错，心中却沉浸在另一片复杂的情绪里。她闭上双眼，试图驱散那股无法言明的压迫。

今日本是好天气，阳光洒满天穹，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花香。她原以为这份愉悦能够保持，但现实却冷酷地将这好心情撕碎。如果，她没有恰巧站在窗前，看到那处情景……

如果，她没有看到那个男人护着一本腐旧药典，像护住一个灵魂。

宓染拉开双眼，一股酸意从眉心沁入。心底生起一抹无声的冷笑，她一字吐出，“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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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重的偏殿内，寒气凝聚如霜，宓染端坐于主位，冷眼扫过跪满地的几人。人群中，宿荕最为活跃，滔滔不绝地陈述自己的辩词，抑扬顿挫间还夹杂着几分娇气。他有条不紊地将所有责任推到束璟头上，语调无比熟练。

束璟从容跪在一旁，与之隔着万丈显得沉默宁静。浑身上下他只有气息在动。泥染的衣角，乱涂的袖带，无一不昭示他的局促，但他的眼神却分秒未曾向任何人投去。他的姿态如同断崖上孤独挺立的一株药草，任从天落下的暴雪如何狂虐，也丝毫不愿倾斜。

宓染的目光始终凝聚在束璟身上。她眼中酝酿的愠怒在他沉着寂静的姿态下逐渐升腾，却又被那股淡然的姿态冷却了三分。

心绪在胸腔翻涌，宓染再也忍不住开口，“束药师。”

这一声冷冷，不夹情绪，却极具压迫性。宿荕心知不妙，表情稍僵，懒得继续辩解，低头闭口。

宓染收回昏沉眼神，而是冷冷眺望束璟，“宿大人已作完陈述，朕，还想听你的。”

话语虽如平地风声，却重过千斤压石。周围肃静，束璟微微抬

起头，垂眸之际深吸底气，才道：“启禀君上，臣下……”

他的语气显得格外平静，显然无意辩驳。他选择坦然承担，即便脸色惨白，目光中仍无丝毫慌乱——这平静在宿荕眼中简直令人窒息，令他不得不捏紧双拳。

“今日之事，因臣下未能严控家侍，愿受罚。”束璟语调里没有任何拖沓，干净利索不容辩驳。

宿荕听罢心底一块石头落地，嘴角几不可察地扬起，有些得意。

然而主座上的宓染，却因束璟这话如被一拳击中，愤怒从心底翻涌。

“若求君上原谅，你也是？”她试图隐藏语气中那股愠火，静静地问。

“臣下只求编出，年幼性浓，以余力承担责难重叠。”

如此片时中，宓染听罢排序词语一瞥却透彻交然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