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9章 园中暗涌

宓染微启朱唇，语气悠然：“什么恩准？”

宿荕低垂眉眼，声音里透着几分期待：“小的恳请君上允许跟随药师侍弄园中的花草，同时，也想向药师讨教些技艺，不知君上是否恩准？”

束璟闻言，顿感不妙，连忙挥手推辞。而宓染却沉吟片刻，唇边隐约浮现一抹浅笑：“阿荕有此心意，倒是难得。朕这些日子也见束药师忙碌得很，毕竟药师初入朝中，对许多事务或许尚未熟稔，做起事来定是费心费力。若有阿荕相助，想来束药师也可松快些。束药师，此事你——意下如何？”

束璟面露苦笑，无奈之下只能略微一躬身：“君上吩咐，臣谨遵命。”

宓染微微颔首：“既如此，便多劳两位费心了。”

话毕，她优雅地举起手中长箭，轻步向偏门而去。身影很快隐没于枝叶交错的园门，绿意幽深处仿佛吞噬了她。同时，宿荕眼角的余光扫过束璟，只见那一身墨蓝吏服是那般刺眼，教人心生不快。

束璟却面不改色，微微一揖：“多仰宿大人提携，还请多多指教。”目光炯炯，脸上的笑容如弈局中的棋子般无懈可击，仅止于礼节，却不含分毫真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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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天午后，宓染从悠长的睡梦中醒来，甫一睁眼便轻唤道：“阿茹？”

然而回应她的，却是阿端清脆的声音：“君上，茹嬷嬷去了仓库盘点贺礼，还未回转。”

宓染点了点头，随即闭上眼睛轻轻揉眉，仿佛要把睡意驱散。片刻后，她扬声吩咐：“阿端，取朕的披风来。”

阿端闻言愣了愣，目光悄然投向窗外。一缕春日阳光晃动着暖意，但乍暖还寒的风中仍携凉气。茹嬷嬷临走前特意叮嘱过，要她侍奉君上之时务必谨慎，再不可让她染风受寒。沉吟间，阿端不禁踌躇，亦试探着低声问：“君上，您是要出去吗？”

“嗯，困得很，出去走走。”宓染口气淡然，却透着一丝倦意。

她移步铜镜前稍作整理，将颊边的一缕发丝拢到耳后，目光淡淡地投向镜中自己的身影。倏地，她察觉阿端犹犹豫豫站在原地，似是有难言之隐。便转过身问道：“有何事？”

阿端垂首轻声回禀：“君上，锦和苑的宿大人午后要来园中赏花，您忘了吗？”

经此一言，宓染才猛然想起昨日与束璟偶然相遇后，宿荕借着侍寝之机絮絮叨叨请求今日入园学习技艺。那软磨硬泡的模样如同麻雀叽叽喳喳，令她倍感烦躁，不得已才随口应允。此时忆起，不由皱眉暗叹一声——宿荕实在太能说。

眼见宓染沉思不语，阿端识趣地站在一旁未敢打扰。宓染目光落在案旁的一堆胭脂水粉上，愣了片刻神，终是摆手让阿端去取披风。

阿端取回披风后，又劝道：“君上，园内有凉风，不如……奴婢去通知柘大人陪您同行？”

宓染听罢莞尔，略带揶揄的目光扫向阿端：“这是朕的园子，难道还不会行走吗？”

阿端听了，窘得低头不语。服侍君上更衣完毕，宓染略微打量了镜中的自己，便气定神闲地迈步向外厅走去。临出门前，她忽然转过身，淡淡地吩咐：“一会儿宿大人到园中赏花，便由他自便。告诉他朕在书房与大臣商议要事，任何人不得打扰，可记住了？”

“奴婢记住了。”阿端忙点头应承。

见阿端乖顺，宓染这才从容转身向外走去，步伐轻盈如风。然而，她忽觉身后似有跟随的脚步声，便回头无奈地苦笑道：“阿端，跟你师父学学，怎就没学一点好？”

阿端顿时放慢脚步，抿嘴低声抗辩：“茹嬷嬷吩咐奴婢，非让奴婢跟着您伺候嘛……”

宓染作势指了指她鼻尖，故作威严地沉声道：“若你敢不听话，朕就把你调班，让你一年半载都见不着柘虢！”

“君上……”阿端的脸倏地涨得通红，羞得无处可躲，只是低头不语。而宓染趁机朝她一笑，乘着这个空挡，一溜烟跑了出去。阿端见状，只得无奈叹气，目送君上的背影隐入长廊深处。

不多时，宿荕果然来到昭阳所，手捧一堆从市井收来的精巧玩意儿，想要与君上共同观赏。哪料阿端不紧不慢地奉上茶水，却告知君上正忙于国事，宿荕只得悻悻然搁下东西，自顾自下了廊桥散步。

漫步花园间，宿荕的目光忽然被一片花圃吸引住。他蹲下身，细细端详园中那株金黄色的兰花，手指轻抚过柔软的花瓣，眼神专注得仿佛连周边的湿泥都无暇顾及。

“这莫不是贝圭提到的贡品兰花吧？”宿荕若有所思地低声自语，指尖摩挲着墨绿色叶片上点缀的浅白，目光逐渐陷入沉思。

阿端端着茶步出门，却见不到宿荕踪影。正巧碰上换班的柘虢，她随手将茶杯递给他，顺势问道：“宿大人几时来的？”

柘虢接过茶水，抬眼向远处望去，目光停留在那背影上沉吟不语——园中花木幽深，竟似藏了些许暗涌未被察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