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6章 兰花生祸

“君上今日心情大好，正静坐于园中观赏兰花呢。贝大人，还劳您多费几步脚程。”柘虢步履如风，稳健地走在前头，贝圭两条小短腿却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，显得格外滑稽。他快步踩过湿滑的石径，费了好大劲才来到宓染寝居旁的花圃外。眼前，宓染正静静站于兰花丛前，似乎独自沉浸在花香四溢的世界中。

贝圭连忙行礼，结果宓染一抬手，便遣走了柘虢，只留他一人在寒风中陪同。稍远处的长廊里，阿茹正耐心地煮着暖茶，目光时而扫向园中，看起来是怕主子受了寒。

花圃里，贝圭在冷风中僵得浑身发抖。他见宓染专注于面前那一片兰花地，迟迟不开口提及请脉之事，只能硬着头皮站定。冰冷的空气中，他的鼻尖通红，冻得忍不住抽了好几次鼻涕，连牙齿都开始打颤。然而，即便如此，他也不敢贸然发声，只能在心底默默哀嚎。

许久之后，宓染终于转头，目光淡漠地扫了他一眼，语气低缓：“爱卿怕冷？”

贝圭立刻强打精神，笑得谄媚又夸张，一边飞快揉着鼻子，一边赶紧回答：“回君上，臣下不冷！臣下是怕君上冻着啊！这地儿风口眼儿上，不遮不挡，这寒风一穿堂，臣下担忧君上这样金枝玉叶、娇弱贵体受了凉……”

“朕不冷。”宓染冷然一句，立刻打断了他溜须拍马的话头。

贝圭嘴巴张开又闭上，一时间站在那里，尴尬无措，只得干笑两声掩饰。好不容易，他终于听到宓染开口“亮题眼”：“行吧，朕今日要召你来，可不是为了闲话家常。”宓染手指一伸，轻轻指向面前那片兰草丛，“你给看看，这几日朕瞧着这花总显得有些无精打采——可不知哪里出了差池？”

贝圭一听，心中大定，立刻蹲下身细细查看。他身形圆胖，俯身在地，摇摇晃晃，活像滚动的小球一般，看得远处的阿茹差点笑出声来。贝圭认真打量许久，忽然皱起眉头。他抬起头纠结了一会儿措辞，才小心翼翼地开口：“君上，这花……臣下瞧着……好像是生了杂草。”

宓染听到这话，眉头蹙起，声音陡然冷了几分：“你说兰花里长了杂草？”

贝圭见状，心头猛地一颤，连忙低头回道：“君上明鉴，臣下确实觉得，这些草的模样完全不像兰草。再说，君上说这几日这花儿不如先前水灵，臣下斗胆猜测，也许是那些野草争夺了养分，才让它们打了蔫儿。”

“睁眼瞎话！这满园的花每日都有人精心侍弄，怎么可能生出杂草来？”宓染声音一冷，语调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。

贝圭战战兢兢缩了缩脖子，心中一片懊恼。他本就对园艺一知半解，此刻被问住，哪里能给出说得过去的解释。支支吾吾半天，他满头大汗却仍不敢直视君上的脸。

宓染见他这副模样，脸上的冰霜更浓。好容易忍到最后，她一甩衣袖，冷声道：“给你三天时间，朕不信在朕的地盘上还能查不清楚。贝圭，若三日后仍不能给朕一个妥当的答复，你这副使之位也当不长！”说罢，拂袖而去，风中留下贝圭一个人呆立在当场。

贝圭听了这话，简直如临大敌。原本想着借着来请脉的机会讨君上欢心，没成想却好好撞上这档子麻烦事！他垂头丧气地从园中退了出来，走在回程的小径上，整个人像没头苍蝇一般发着愁。绕过锦和苑时他忽然脚步一顿，抬头望了望四周无人，心思一闪即逝，立刻脚步一转，悄然迈了进去。

室内暖香扑鼻，侍臣宿荕正慵懒地倚在软榻上，像一只偷闲的猫儿。听说贝圭匆匆赶来，他只稍抬眼看了一眼，便不紧不慢地招呼丫鬟递茶，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后，才开口问道：“贝大人气冲冲的，这是个为何故啊？”

贝圭将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个遍，语气里满是怨愤：“宿大人，您说这不是欺侮我么？好端端授我一通责罚，竟还要让我查什么杂草缘由！莫非这分明是借机会给我下绊子？”

宿荕闻言轻声笑了笑，眉眼舒展间透着漫不经心的调侃：“哎呦，贝大人何必气得打翻醋坛？这情况依我看，未必是坏事，说不定还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呢。”

“机会？什么机会？”贝圭一脸茫然。

宿荕捏起一颗蜜枣，缓缓吞下，语气四分玩笑六分认真：“不过是些杂草罢了，若能将这引祸的‘草’连根拔起，不正是好事一桩？”话音未落，他又冲身旁伺候的丫鬟轻轻摆手，继续向贝圭点拨道，“明日君上猎宴，我或许会得些闲暇机会入昭阳所赏花，届时自会替你瞧个明白。”

贝圭听得连连点头，急忙从随身的药箱中取出一个精美的丝帕包，满面赔笑道：“宿大人妙计，果然高明！这些滋补品是特地备来孝敬您的，愿大人助我摆脱困局，也让我沾沾大人的才华啊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