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5章 御药风波

“阿茹，明日记得请御药处的贝大人前来请脉。”回到房中的宓染径直坐下，端起热腾腾的参汤啜了一口，随即清了清嗓子，轻描淡写地吩咐了一句。

阿茹正忙着收拾书桌的手不由一顿，抬眼望向宓染，满心疑惑。但见殿下气定神闲，面色平和，丝毫不像在说玩笑话。她虽心里七上八下，却不敢多问，只低头应道：“奴婢明白，明日定按您吩咐将贝大人请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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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早朝，贝圭破天荒地表现得极其精神抖擞。一贯懒散惯了的他，竟疾步如飞地踏进御药处，震惊了正在工作的同僚们。平日里，贝副使从不是个爱早起的人。通常下朝后，他先要回府美美地睡个回笼觉，直至日上三竿才会晃到御药处报个到。往常他一到处内，也便东转转、西晃晃，专挑轻省的事情做，把熬药、备料、整理库房等琐事全都甩给品级低的药师或学徒去忙。倘若谁试图提点一句，他便倚仗朝中厚实的靠山，总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态度，仿佛这天庭地道全因他贝副使仰仗风光。

不过今日的他却格外不同。贝圭满脸春风，腰杆挺得比平时直了几分，甚至脚下生风。大门前，他正巧撞见束璟背着药箱准备外出，乍见贝圭来了，束璟微微一怔，随后恭敬行了一礼，退到一旁等着贝圭先行。本想着副使大人会像往常一样随意打个哈哈便走，但今天的贝圭却不同往常。他眯着眼瞟了束璟一眼，那身灰蓝的简单吏服落在他眼里，仿佛让劳燕入林的凤凰瞬间变成劣羽似的。鄙夷之情悄然浮上表面。

“束药师，这么一大早，急匆匆地，赶着去哪儿呀？”他拖长了语调，语气间竟带了些揶揄之意。

“回大人。”束璟虽低着头，但语气里透着沉稳，“下官正要去昭阳所，为君上请平安脉，同时看看园中染疾的兰花恢复得如何。”

“哼，怪不得这么得宠，你可真是能者多劳啊！”贝圭闻言，眼中闪过一丝酸意，他咂了咂嘴，话里虽含笑意，但语调阴阳怪气，“年轻真好，刚入朝便得了君上的青眼，啧啧，真叫我们这些干了几十年的‘老人’汗颜呐！”

面对此言，束璟神色不改，依然保持着那股不卑不亢的气质。他轻轻笑了笑，坦然回道：“副使大人谬赞了，下官不过初进御药处，很多规矩仍在摸索，日后还需多听大人教导呢。”

贝圭听着这谦和的语气，本想再较劲几分，却又觉得浪费时间，随即摆了摆手：“哪里哪里，您这年轻有为的，前途大好呐！不过，束药师啊——”他顿了顿，扬起下巴，脸上透出得意，“今儿下朝时，柘大人亲传了圣旨，说您近日过于辛劳，君上体恤您的辛苦，特意吩咐由我贝某替您跑这趟，请平安脉的事就由我担下吧。”

束璟定定地看了贝圭一眼，眼底闪过一抹无奈，却未多言。此时周围的药师与学徒早就聚在一旁偷瞧，全都压低了嗓音窃窃私语。束璟不愿惹事，只大大方方地答应了，径直转身回了药房，着手帮忙煎药。那安然自若的模样，让满心以为能“得意扬扬”的贝圭有些悻悻然，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。

贝圭重拾了久未用过的大药箱，又选了两个贴心的心腹学徒跟随，他神气十足地大摇大摆向昭阳所进发。一路上，每逢遇到宫人，奉承话自然少不了。听得这些谄媚言辞，贝圭心里直乐，甚至连走路的步伐都显得十分趾高气扬。

不多时，他便带着人抵达了昭阳所门前。刚亮出通行的令牌，正要昂首阔步踏进大门，却不巧对上了从园中走来的柘虢。那柘虢身姿高大，脸色冷峻，硬是把贝圭的满腔得意压得低了几分。

“柘大人，您辛苦了！”贝圭强撑起笑脸，冲着对方拱了拱手。

柘虢只是微微点头，眼神冷然，未多说一句话。贝圭心下掂量几分，连忙瞄了随行学徒一眼，对方心领神会，赶紧从袖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小锦囊递给他。贝圭接过，又堆起满脸笑意，将锦囊奉上：“柘大人，天气冷得很，给弟兄们置些好酒，暖一暖身，聊表心意，万望笑纳！”

柘虢冷眼瞧着，不但没有接，反而脸色更沉。他语气缓慢，声音里夹杂着一点刀般的锋利：“贝大人向来慷慨，咱这些粗人可不敢攀比。不过，此地是宫禁之地，一切行事都在君上眼皮底下，小心谨慎是规矩，您的好意，我收不了。君上传召的，只是您一人，多余的人，还请留在门外。”

贝圭被这一席话堵得话都说不出来了。他本想带学徒们去显摆显摆，甚至也存着依赖他们技术的心思，如今却被柘虢轻飘飘几句话堵死，只能讪讪地令学徒原地等候，而自己则带着比来时还忐忑的心，跟随柘虢进了昭阳所的大门——这才是真正的考验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