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章 冷刃惊心

束璟惊魂未定，他的目光紧紧锁在眼前的景象上。一柄剑锋冷厉，毫不留情地贯穿了乐池的胸膛，这种惨烈的一幕让他措手不及。那剑，他认得，是八岐大蛇佩剑。那是君上传令巢斐师父跪下时用的剑，一剑之威，震彻昭阳所。而此刻，这柄剑竟彻底吞没在乐池的心口，稳稳地立在那里，如同冰冷无声的审判之书。

乐成苑最得宠的男侍乐池，已然气绝。因极度惊恐与无法言说的痛苦，他的嘴微微张开，凝固成死不瞑目的姿态，双眼直直盯向房梁，像试图看穿此生最后的残酷。

宓染倚靠在墙边的一张软椅上，她纤白的左手无力地垂在身侧，掌心渗出的血，将手指染得斑驳。阿茹和束璟看到后，愣了一瞬。阿茹很快反应过来，伸手抄起一件长袍，快步走上前，将衣衫披在宓染身上，动作之间充满了保护的意味。“君上，您受惊了，需好好休息。我扶您去隔壁厢房歇息吧。”她轻声劝慰，将宓染扶起。

“束璟！还杵在那儿干嘛？去找药箱，快去给君上处理伤口！”阿茹一声低喝，令束璟从惊愕中回神，连声应着迅速转身离开。然而就在这时，宓染侧目而望，纤长的眼睫微微一动，冷眼扫向束璟。只是一瞥，却让他脊背一紧，似有千斤重的寒霜压来。

这种眼神，他再熟悉不过。

海丰寺的那一天，她站在人群惊惶之中，眼眸流转间冷冽如神祇，清绝无情。那令人屏息的寒意逃不过束璟此刻的回忆，令他不得不抑制颤栗。

房间中，柘虢冷着脸走到乐池尸身前，手握那柄尚钉在胸口的佩剑，毫不迟疑地抽了出来。锋刃带起一线鲜红，他随即将血迹拭净，未让半滴浸染自己的手，动作一丝不苟，仿佛处理的不是生命的终结，而是单纯的一抹霜雪。他从地上捡起剑鞘，以最利索的动作合鞘，然后将佩剑重新别回腰间。整个过程干脆利落，却更让束璟心中如有 战鼓轰鸣——那个眼神和这柄剑，同样让他不寒而栗。

房外厢房廊下，阿茹和柘虢此时并肩站立。阿茹的双肩微微抖动，显然难以压抑心中的愤怒与不解。

“刚刚进房，我是想和束璟一起替君上包扎伤口，可你……”阿茹低声道，语气中藏着强压的气愤，“你突然示意让我出来，究竟暗示了什么？”

柘虢神色如常，却压低了声音：“待会儿告诉你原因，这里的话不能乱说。”随后，他领着阿茹走入一片僻静的园中，步伐沉稳，似在刻意寻找一个绝对安全的谈话之处。他停下脚步，四下环顾方才开口。

“此事非同小可，我刚刚问过乐成苑的下人，了解到君上在晚膳前独自到了乐成苑，未带随行。”他顿了顿，看了看面色疑惑的阿茹，继续道，“素日，她这个时辰都会留在昭阳所用膳，她的突然造访，让整座乐成苑措手不及，尤其是管家竫萄，当时竟吓得立刻跪地，毫无招架。”

“而之后呢？”阿茹的嗓音不自觉地放低，语调中尽是急切。

“后来的情况，听那些近侍们讲，君上的确表情喜悦，甚至在进屋见到乐池修长琴后，她还吩咐乐池为她抚琴助兴……”柘虢的语气略显艰难，显然后续让他难以启齿。见阿茹面色隐隐浮起寒意，他只得凑近耳语几句。

阿茹听罢，怒目圆睁，语气颤抖：“他竟敢……！”她咬牙切齿，胸膛似被灌入一腔火焰。

“他竟狂妄至此，罔顾规矩，胆敢以如此下作的念头冒犯君上！”阿茹再难自控，双拳紧握，像要以怒火融尽世间冷意。然而柘虢立即示意：“冷静，别让厢房中的君上听见，今日之事若传出，后果不堪设想。”

阿茹深吸一口气，强忍涌动的情绪低声吩咐：“速速去告知管家竫萄，此事绝不可让乐成苑内的任何人泄露分毫。谁若背弃，杀无赦！”

柘虢闻令即去，未敢稍作停顿。然而阿茹却依旧站在原地，眼中是未散的震怒与冷冽。

她抬头望向远处紧闭的厢房，那里灯火幽幽，与她之间不过短短十几步，只是，此刻她竟感觉这一段眼前的路，似隔着无尽江河，既孤且险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