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章 君上急召

此时众人正有说有笑，束璟无意间抬起头，却见一名身着侍官服的中年男子正从廊下急匆匆跑来。束璟还未反应过来，便听得一旁的庆荣忽然咳嗽了一声，示意其他人赶紧闭了嘴。他这一声提醒显然来得很是及时——侍官已经跑到近前，目光如箭一般锁定住束璟，上下打量了他全身后，便冷冷地说道：“你可是御药处巢斐巢大人新收的学徒，名唤阿璟？”

从未经历过如此场面的束璟有些愣怔，连忙答了一声“是”，侍官则毫不客气地继续说道：“那就赶紧更换衣裳，随下官速速去复命！”

此话一出，正围在一旁的老园丁们彼此交换了一下不解的眼神，而束璟更是满心困惑，下意识地问道：“敢问公公，这是替哪位主子请平安脉？”

侍官面具一般的脸上顿时阴云密布，听到这句问话显然气不打一处来。然而碍于在场的几位老资历园丁，也不便直接发作，只得将怒气压在心底后逼到束璟身上。他语声陡然冰冷，恨不得将面前这个不识官场规矩的新人训得无地自容：“一介学徒，也敢多管闲事！快闭嘴，跟我走便是。”

这番训斥仍嫌不够解气，他突然向前一步，动作凶狠地就要揪住束璟的衣领。不料脚下踩了湿泥，一个趔趄差点摔倒，这狼狈模样顿时惹得众人忍俊不禁，眼角眉梢皆带笑意。侍官顿时恼羞成怒，称不上体面的怒火烧遍脸庞，他索性恶狠狠伸手朝束璟的脸上挥去，同时咬牙切齿地大声呵斥：“我看你就是个不懂规矩的小贱奴才！昭阳所那边来的急命都敢怠慢，你是不是不想活了！”

侍官的手甫一抬起，却被庆荣眼疾手快地拦住了。庆荣死死攥住他的手腕，眼中掩不住的一丝锐利之意。那侍官口中提到的“昭阳所”顿时令他心头一紧。他微微一怔后却反应极快，脸上的惊讶稍纵即逝，瞬间换成了满满堆起的笑容。他不卑不亢地拖住侍官几步，连连赔礼：“大人息怒，小公子初来乍到，不识大人身份，冒犯之处还望您宽宏大量，海涵些。”

庆荣的巧言让侍官的火气消了一半，围观的老园丁们也连忙上前帮腔，很快将侍官的怒意阻断了。但束璟却低着头，心中又羞又怒，只得在众人力劝下被挤到侍官面前，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了自己的过错。

侍官见状，稍稍找回了一些失落的颜面，便懒得再纠缠，冷冷催促束璟赶紧更衣，跟自己前往昭阳所。庆荣迅速将束璟带回房内，亲自为他整理衣物的同时，一边在心中盘算对策。束璟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“昭阳所”乃是君上宓染的住处，一想到自己刚才的脱口而出，便立刻心惊胆战。他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，手心竟也莫名渗出冷汗，战战兢兢地问：“庆荣，君上突然急召我过去，不会是出了什么岔子吧？”

庆荣听了也深感困惑，但他到底沉稳，劝束璟不要太过忧虑，君上或许只是随意召见一番，而公子只需遵循染坊老爷的叮嘱——“小心谨慎，莫逞风头”，便不会有过错。

“公子您且安心随侍官前去，我这就想办法托人联系茹姑姑，探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。不过万万记住，小心为上。”庆荣语声冷定，却比方才更显着一种沉着之意。

束璟硬着头皮换好衣裳，随侍官肩膀贴着肩膀快步出了门。一路上，侍官行得极急，连头都懒得回，似乎只对前方的路有兴趣。束璟被迫跟着走，步子几乎是一路小跑。他内心忐忑到了极点，眼看离昭阳所越来越近，终于再也按捺不住，趁着拐进一片人少的小径时，他急急追上侍官，低声招呼，将手握成拳迅速递了过去。

侍官先是一愣，随即感到掌心一阵凉意，反应过来竟是几颗精致的金瓜子。他嘴角微动，不动声色地把东西收进衣襟内兜，眼神随之缓和许多。束璟见状才稍稍松了口气。这些金瓜子正是庆荣先前塞给他的备用钱，用来应对突发场面。庆荣的“周到”让束璟心底升起些许复杂的情绪，他突然忆起入宫前夜，庆荣认真地分装着一大袋散碎的金子，用细绳扎成小捆，背后的意味绝不仅仅是“为宫里用钱的地方准备”。束璟当时不以为然，甚至觉得庆荣有点过于势利，但如今，他不得不承认，这个人情世故的礼尚往来，正是自己不曾理解的生存之道。

短暂的片刻后，束璟再次小心翼翼地向侍官试探问话。侍官如今见束璟“识趣”，自然也心态平和许多，直言道：“君上这番急召，不仅是你，还有巢大人。他前脚刚刚从乐池大人居所诊治完毕，后脚便已奉旨匆匆赶往昭阳所了。”

侍官说到此处，看了一眼束璟，又补了一句：“至于具体所为何事，下官可没有资格知晓。只是听到茹姑姑传话，说君上的火气不小。”

侍官语气平坦，束璟也听得明白，他不过是忠实履行职责，倒并非蓄意刁难。束璟点了点头，继续跟着侍官前行，只是心悬得更紧了些。

昭阳所已然在眼前，束璟随着侍官穿过禁卫岗，上了长长的廊道。越往里走，气氛越发逼仄压抑，束璟的脚步就越显得虚浮无力。待入口处高门槛挡在脚下，他竟一个不稳踉跄起来，差点摔倒，侍官紧紧盯着他，看在眼里又伸手扶了他一把。到此为止，束璟的心跳已然比先前急促了数倍，他直觉一场不知名的暴风雨，正在呼啸着迎面而来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