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章 宫庭暗流涌

“说起那位束家二公子，”阿茹手指娴熟，缓慢地梳理着宓染如墨般的长发，“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。奴婢曾向巢大人探问过，巢大人说，束家二公子对于医药一道造诣非凡，更是精通花卉园艺。入宫后，他勤学不辍，安分守己，奴婢想，这位少主如果能继续雕琢磨练，日后必定能在朝堂之上施展抱负，为君上分担忧虑呐……”

阿茹一边说着，眼神却始终悄悄打量着宓染的神色。可令她失望的是，宓染仅闭着眼，似乎是在聆听般沉思，又仿佛自顾自沉浸在某种无形的情绪当中，面容平静如镜，毫无波澜。直到阿茹将盘起的发辫束好，她也未曾对这番言辞流露半分反应。

阿茹见状，心中一阵不安。宓染的情绪变幻无常，最近更甚，稍不留神便可能惹祸上身。作为下人，若不时刻谨慎提防，稍有逾越，便可能招来难以承受的责罚，甚至失去性命。想着这些，阿茹抬上略显僵硬的目光，扫过宓染的背影——君上正站在铜镜前整理衣裳，那姿态从容优雅，可阿茹却仿佛能感受到一股凌厉如刀的目光，从那镜中冷冷投射过来，直刺她的胸口，令她如坠冰窟。

“阿茹分辨人物的眼力，朕向来是信服的，”宓染忽然开口，声音依然平稳，听不出任何异样。阿茹的目光落在铜镜上，镜中那双清寒眸子此刻正静静注视着她。

那目光，就像锋芒古剑隐匿于薄纱，寒气悄然外泄。

阿茹心下一颤，不敢贸然接话，只佯作镇定，微微垂首，专心聆听。

“或许，是西藩王府那灼目的光芒晃花了阿茹的眼？“

此话一出，阿茹心里一阵困惑，连忙抬头看向宓染，只见她微微转身，脸上浮现似笑非笑的神情。然而，那眼底散发的冷意，却如刀刃般刺骨。

“君上……”

“阿茹之前说，那位束家二公子会是个‘有用之才’？”宓染绕过铜镜，缓步走向书桌，随手将散乱的纸笔整理齐整，在空出的一处摊平宣纸。

“这……奴婢也是听御药处巢大人以及宫内一些主子如此评价来着。”

宓染低眉浅笑，旋即挽起袖子，露出一双瘦削白皙的手臂，从笔筒中取出一只檀香墨笔，蘸满碧石盘龙砚中的墨汁。然而，笔尖刚触及纸面，她的动作却忽然停顿，而后一甩手，竟将笔搁到一旁。

“嗯，朕也听闻，这位束家二公子入宫才仅仅半月，便敢浑水摸鱼，替师父开药方，更胆大妄为到偷药救奴才性命，竟罔顾主仆尊卑，挑战宫禁规矩。如此胆识和魄力，果然不负束家将门之威名——阿茹，你说得没有错，这确实是一位‘有用之才’啊。”

宓染的语调依旧不疾不徐，可每一个字都像含着利刃，听得阿茹瞬间脸色惨白。君上看似平静，实则心中对御药处的一举一动了然于胸，甚至连束璟此前的隐秘行为都已尽收眼底——她知道得如此详细，竟连阿茹自己尚未掌握的重要消息也丝毫不落！意识到这一点时，阿茹背脊蓦然冒出层层冷汗，寒意从脚底一路蔓延至头顶。束璟，是她私下揣摩君上心意后召入宫的，虽说出发点是“为君上分忧”，却从未征得任何直接指令——一笔糊涂账全凭运气押注。如今若束璟真闯出大祸，这一切后果怎能推脱，仅有引咎自裁一途可走！

懊悔如潮涌向阿茹，她猛然意识到自己那日太过轻率，只想着制衡局势，却忘了留条后路。束璟毕竟是人，而不是命令下的玩偶。既有思想便会有行动，谁能担保他一定会完全被自己的意志左右，仅为讨君上欢心而行动？这一念如尖刺刺入她心头，令她面色惨淡，大汗直冒，站在暖垫上的脚却似踩在无尽冰霜。

幸好，君上似乎心情尚算平和，并未继续追究。闲聊几句后，见宓染开始埋首批阅奏章，阿茹立刻识趣退下。一路回自己居所，她边走边喘，额角上的冷汗仍止不住涔涔滑落，心中尽是后怕。

身为宓染身边最亲近的奴婢，阿茹太清楚君上的脾性了。宓染虽欣赏束璟的才华，但若他不懂宫中规矩而恣意妄为，哪怕身为臣子抑或皇亲国戚，君上也绝不手软，一瞬间取其性命轻而易举。

想到这里，阿茹暗叹一声，心中的懊悔与无奈交织成冷冷的酸意。束家二公子接下来的日子，注定不会轻松，而她，也不能再插手半分，绝不能再掉以轻心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