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章 暗潮涌动

束璟的一番坦白，让巢斐感到头皮发麻，额角隐隐传来阵阵胀痛。“服用了驱寒散，那两个孩子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，气息也略微平稳了。稍后，我准备再去一次暗房，给他们送些吃的。但这种风寒若想根治，恐怕还得耗些时日。仅凭学生自己实难瞒过所有人的耳目，还请师父大发慈悲，助弟子一臂之力！”

巢斐边走边回想束璟请求帮忙时那张充满急切与恳求的面孔，他原本并不想插手此事。不仅如此，他甚至打算劝束璟尽早抽身——别再逞英雄了！巢斐岂会不知，这件事情一旦泄露，即便不是被人告发，哪怕仅仅传出风声，后果都难以收场。束璟擅取主子药汤，暗助两名被废弃的生病奴隶，这可是板上钉钉的重罪！轻则斩首，重则会祸及九族，连一家老小的性命恐怕都保不住。

越想，巢斐的心脏就越发紧缩。忍不住将手按在胸口，仿佛这样才能缓解些许压力。他下意识地摸向挂在衣襟内的药包，触及的瞬间，手却猛然僵住，全身止不住地一阵颤栗，脚步也没站稳，差点绊倒在地。

“哟！巢大人，忙忙慌慌的，这是要去哪里啊？”一道略带笑意的声音突兀响起，巢斐立刻抬起头，迎面而来的，正是同为御药处副使的贝圭——他不禁一惊，身子本能地一凛。昏黄的宫灯晃动下，贝圭的笑容中微有寒意，看得巢斐后背一凉。

“啊，是贝大人啊！”巢斐急忙掩饰住心底的慌乱，装作低头擦拭额上不存在的汗水，同时飞快地思索着应对之词。

贝圭眼中闪着审视的光芒，嘴角噙着熟悉的假笑，饶有兴致地打趣道：“巢大人深夜还在奔波，莫非出了什么急症，竟让您也不得不赶夜路？”

巢斐强忍不安，勉强扯出一抹笑意：“呵呵，是啊，乐池大人这两日身体抱恙，特意吩咐民之后再去乐成苑为他诊治送药。”

“哦，乐大人可是咱们御药处的‘座上宾’，能让巢大人亲自出马想必更依赖您的医术。”贝圭的语调一如既往地含着莫名惋惜与嘲意，接着微微颔首，意味深长地道，“能帮到乐大人，巢大人的仕途可谓锦上添花，到时候升官发财，贝某可得提前道喜才是！”

巢斐心底明白，这番话冷嘲热讽意图昭然若揭，但他现在可腾不出精力与贝圭争辩，只能敷衍几句，谦虚地笑笑：“哪里哪里，贝大人言重了，小人不过恪尽职责罢了。”随后立刻借口告辞，神色匆匆，直奔御药仓库而去。

---

直到巢斐的背影彻底隐入远处的阴影中，贝圭仍然站在原地，若有所思地微微挑眉，脸上的假笑逐渐褪去，换上一抹掩藏不住的阴沉。他嘴角轻哼了一声，整了整衣袖，迈步继续向前，心底却萦绕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悻然之感。

说起巢斐，贝圭其实一直都没把他当回事。在他眼里，这位同僚不过是个背景平庸又毫无靠山的“小人物”。论出身，巢斐家族清寒，祖上也并无仕途之人，自然谈不上根基与助力；论才干，更是差强人意，御药处里的人谈医术，他连前三都够不上。只不过巢斐素来胆小低调，凡事谨小慎微，行事却恰恰深得前主使辛溪石的喜欢，再加上巢斐做人和善，与同僚打成一片——无论是前朝的大臣还是宫内的小主子，评价虽不算高，却也不算差，这才勉强熬到了御药处副使的职位。但贝圭心中笃定，巢斐这等资质，绝不可能再“往上爬”半步。

而自己呢？贝圭目光微微一亮，眼中多了几分自信与优越。他出身正经权贵世家，父亲贝洺在世时便是御药处总买办——别看这个职位不如御药处副使听起来光鲜亮丽，却握有各宫药材预算分配的实权，油水颇丰。贝洺不仅手腕灵活、心思精明，更深谙人情世故之道，因此他私下里的“孝敬”向来广为分布，朝廷里几乎有四成重臣曾受过他恩惠。府上宾朋满座，家中库存无不丰盈。自贝圭记事起，那摆满古玩名器与金银珠宝的仓库便一直未曾空过。也正是凭借家族根基，贝圭入御药处后短短四年，就从底层一路爬升，与熬了大半辈子的巢斐平起平坐，早已习惯了傲视身边的同僚。

不过这段时间，贝圭却敏锐地意识到某些异样。一切缘起巢斐新收的徒弟——一块貌似无关紧要的“小石子”，竟然开始让他这趟前途璀璨的仕途掀起微澜。

据贝圭从小道消息中获悉，自那束璟入御药处后，便开始跟在巢斐身边，日日奔波于各宫请脉问诊。而诡异的是，也正从那时起，大量宫主们竟不约而同地开始点名“只需巢斐医诊”，甚至还顺带点了束璟的名字。有些家底殷实的宫人，甚至提前一天就将打赏送来，不惜手段只为拔得头筹。长此以往，巢斐不仅手里积攒了颇丰的礼物——连声望也水涨船高。

“原来以为不过是个愚蠢老实的‘守门狗’，没想到竟敢暗中走这一步……”贝圭心中冷笑，可同时又不得不正视那股隐隐的担忧。

最近朝堂上几位重臣的议言，如闷雷般一遍又一遍砸在贝圭的心头：“德才兼备！”这些大臣一口一个推举贤明之人的话，虽然没有直说谁，但贝圭岂会听不懂？这些话分明是冲着巢斐去的！

想到君上的喜怒无常，他背脊顿时一阵发凉：若策划不周，难保自己这一场花费心血的大局不会被几句话扫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