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章 宫中秘影

“雪后……”束璟眯眼轻扯了扯记忆的丝线，语气中掺着几分犹疑，“似乎是父亲和兄长曾提到过的。一位温婉和善的皇后，他们说，她……”

两人缓步行至琉桥之侧，脚下溪水泛着晶莹的波光，潺潺的流水声如一场无声的乐曲，在寒意未尽的初春，让束璟的心绪悄然舒展开了些。

巢斐突然止步，转头望向束璟，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。他的目光里藏着些许无法言说的隐秘。“宫中之事，切莫议论故人。”巢斐的声音低沉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凝重，“谨记！”

束璟一怔，被这突如其来的告诫撞得愣在原地。他没能预料，一句无心之语竟会引得巢斐如此反应。束璟脸上的颜色顿时变幻不休，一阵红，一阵白，不知该如何应答。

“君上向来对此敏感，曾有官员冒犯，结局相当凄惨……”巢斐悠悠补上一句，语气像冰冷的湖面，泛不起一丝涟漪。

一股寒意顺着束璟的脊背爬了上来。他飞快地想起那传闻中令人生畏的目光，心头猛然一沉，竟没能组织出一句回应的话。

“公子，”巢斐轻轻拂袖，点到为止，“言至此处就够了。”他看到束璟点头示意，便不再深入，举步在前，将束璟引向桥上。

“这便是宫城的最南边，从此处眺望，便可见城门的轮廓。公子，快瞧那儿——”巢斐伸手指向远处。

束璟顺着方向望去，只见一角朱红城门镶嵌在深灰色的城墙中，色彩对比之下，竟显得格外醒目。而就在那城门的转角处，一只小巧的雀鸟轻盈落下，翅羽在阳光下泛着金红的光芒，流转之间可爱非常。

束璟不禁微微笑开，目光停在雀鸟上良久。这熟悉的小身影令他忆起，它正是长尾地区常见的金丝丹雀，娇小玲珑，却声如清泉，细柔而悦耳。这春寒料峭的时节，显然是闵户城的早春暖意将它吸引了过来，飞越不知多少风霜寒雨来此栖身。

正当束璟心头感慨时，那金丹雀却猛然展翅，发出两声清鸣，划过一道炫目的金光弧线，飞快离了城墙，不见踪影。

束璟怔怔瞧着雀鸟消失的方向，视线追逐未果，只留下城门上流淌的柔光和阴影，让他一时感到恍惚不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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宫中这些日子，巢斐心中起了许多微妙的思量。

自束璟以药师学徒的身份入驻御药处以来，他已经熟悉了药房的事务架构。每天束璟除专心跟师父学习医方和药理，也会随师父一同出诊宫内，给那些身份高贵的主子请脉。一来二去，巢斐逐渐感受到，从束璟身上透露出的沉静聪慧，竟令人莫名安心。每当自己犹疑不定时，束璟总是能趁着递交药粉或磨墨的空当，低声提示配方和剂量，不动声色地将难题解决，而后又退回檐下，继续收拾器具散发默默无闻的气质。

宫中知道束璟真实身份的人寥寥无几，众人仅当他是一名普通新学徒。如此低调的束璟，总令巢斐感到复杂的情绪交织。一方面，他为自己的医术尚不足以独当一面而羞惭，另一方面，他也对束璟这般才智明晰却无法充分施展抱以一丝叹惋。然而巢斐心里清楚，面前这沉默寡言、举止儒雅的年轻人，终有一天会超越众人，走到无人可以轻触的高度。

不，巢斐不得不承认，也许未来的束璟会站在朝中所有人之前，连他自己都无法企及的位置。

巢斐忆起两天前发生的一件小事。御药处突然接到了一位君上宠爱的男侍乐池的召令，将其居所里的两个下人——一名小厮和一名丫鬟——送到药师手中，还称二人患了不愈的风寒，唯恐传染其他人，才被送来治病。他心里明白，这不过是宫里司空见惯的抛离把戏，与弃掉濒死的猫狗相差无几。这样的事情，对于这座森冷的深宫来说，早已稀松平常。

对那两个被遗弃的病者，御药处的人显然没有任何诚意。他们把两人丢进偏僻的暗房，送去剩饭残羹撑一命，却丝毫没有诊治的意思。巢斐暗叹，这里的“规矩”早已根深蒂固，为宫内主子遗弃的奴才，旁人从不会施以援手。留在暗房两日，人事断绝后，便裹着席子运出城门草草埋葬。

这样的冷血规矩，不知从何时兴起，却早已深植每一个宫人的心。

巢斐无奈地摇摇头，起身走到药柜旁，从几个抽屉中取出一些草药，藏入衣袖。他推门向仓库方向快步走去。束璟还在暗房里等待他的药材。

昨日傍晚，束璟在仓库取药时偶然发现暗房里锁着两名病弱的下人。那时他们蜷缩在角落里，高烧至迷糊不清，嘴里胡言乱语不断。束璟诧异，因为药房中从未有人提起过有病患被安置在此。他蹲身查看，见病情虽重，却仅是寻常风寒所致。他心里稍稍放下心来，迅疾想起宫中一位染疾主子的备用药汤，于是偷偷从中匀出一些存下，待夜深人静再亲手送来暗房为两个孩子治理风寒。